望着远方供水厂上的岗哨,探照灯的光柱正不断地划过夜幕照亮四周。
隐隐可见其周围修筑的防御工事中,有大量的持枪身影正在来回巡逻。
趁着与自己一同前来的突击队员正忙着做最后的战前准备,同时等待那只鹦鹉小灰传来情报。
仿佛没感到什么心理压力的妮璐一边坐在地上,背靠着装甲车。
一边吃着东西恢复体力,与身边的蓝发少女轻松闲聊道:
“也就是说你其实是一个灵媒?能力是控制小鸟什么的成为你的眼线,然后为你带来情报?”
“仅仅只是凭借这种辅助异能,就足以成为当时老白的得力助手吗?”
肃然起敬地望着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孩,妮璐的语气满是感叹地说道:
“哈吉雀你这家伙,看来还真的是不简单啊……”
“难以想象你的枪法或是别的什么技术会有多么精湛,既然如此,等会配合我突进的工作交给你不是正好吗?”
“哈?什么叫没有和异能者作战的经验……哎呀!唔使咁谦虚啦!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老白的眼光嘛,我倒是觉得将后背交给你很是放心,冇逝啫……”
“咦,你点解突然开始流眼泪了?是因为太开心了吗?”
我开心你个仙人板板,学姐你的脑壳是不是进了水?
我都解释到这个份上了,你怎么还认为我是啥铁血战士啊?
难道和白猫猫一起战斗的经历,是什么盖在猪肉上的免疫证明吗?
你这甚至连我是淋巴肉的事实都开始置若罔闻了啊喂……
被对方的一句话当场噎住的文雀有苦难言。
但又实在提不起勇气,去反抗这位矮小但无比强势的学姐。
于是只能在汗流浃背中陪着脸尬笑,同时在心中疯狂吐槽着对方。
其实只是突袭一处小小的自来水厂而,倒也不至于如此害怕。
有这位实力强悍的月影老姐在前面顶着。
想必滥竽充数的南郭小姐,抱着枪跟在后头充当一下氛围组也不是问题。
毕竟再可怕的恶魔巢穴她也就那样挺过来了……
只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在那场战斗中,她那自吹自擂的所谓射击能力与战术思维。
从头到尾都不过是战斗中一点小小的添头,勉强用来帮黑猫打下手的存在。
如果不是被白猫猫看中了她对危险的感知,这才将她作为探路的雷达进行挟持。
恐怕她都不需要等到最后撤离,而是会在一开始,就被当成碍事的路人一脚踢开了吧?
而想必,这也是对方不屑于给出任何联系,也对自己没有任何兴趣的原因了吧?
只因为自己贫瘠的价值,其实就和路边的石头没什么区别……
后来意识到这一点的文雀,信心难免遭到了极大的打击。
与凡事喜欢摆烂的好友吴云不同,当时浑浑噩噩的她可是躲在医院里偷偷哭了一场……
所以这样的自己……在接下来的大战中真的能派上什么用场吗?不会拖后腿吧?
像是回想起某些灰暗的记忆,少女美丽的蓝发一时间都变得蔫巴了不少。
而正当她下意识揉搓着发丝。
准备向对方解释自己不过是一个废物,不要带有太多的期待时。
她不经意间瞥过的目光,很快就注意到学姐的嘴角上,正咧起一抹宛若恶作剧得逞的微笑。
“那个妮璐学姐,你该不会……是在逗我吧?”
少女这才有些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啊哈哈抱歉抱歉,主要是我看你这么紧张,再加上好久都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学妹了,就忍不住想逗你一下,别生气别生气。”
“怎么样?现在这心情一上一下的,是不是感觉轻松了许多啊?”
妮璐像个不良少女一样得意地坏笑着。
随即无视了文雀脸上的无奈伸手揽住对方的脖子,一边嚼着饼干,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
“辣,阿文你放心好了,我又不傻,毕竟你和第七区又没什么关系,而且年纪又小。”
“再怎么说,我也不至于让你这个小身子板加入战斗的,所以待会你就随那几个工作人员一起撤离好了……”
那这之前又是谁在强迫我开车的?还是让我往敌人群里开的?你忘了吗?
以为对方是在为之前的事情别扭地表达歉意。
善解人意的文雀刚想表达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随即她就听见妮璐接着说道:“咳咳,不过在那之前,你能不能稍微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啊?”
“当初的事情你也知道,训练场事发的时候,是老白还有小陈她们及时阻止了事情的恶化……”
“哦对了,你和她们同行应该也是知道她们情况的吧?就是那个一体两面的……嗯哼,你懂的。”
“再加上那时候的我不是失控了嘛,所以我就想了解一下你们在找到我之前,这一路上经历了什么……”
还有人想了解自己是怎么被人打的吗?
蓝发少女愣了愣,下意识道:“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还有我是签了保密协议的……”
“哎呀没关系的啦!就当简单闲聊放松精神嘛。”
“反正供水厂就在那里又不会长腿跑掉,正好等一等老白,看她能不能赶上再一起出发更稳妥一点。”
妮璐撇着嘴角,满脸的不爽:“再说了我就是当事人!保密个蛋的协议!”
“而且我想了解的东西也不是什么违规的东西,就是希望你多讲一下白灵馨的……额。”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快显得有些暧昧。
话音刚落的妮璐又连忙狡辩道:“咳咳不要误会嗷,其实你讲小陈的事情也没关系,我和她们毕竟是好朋友,关心她们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而且都怪那个别扭的家伙什么都不愿意说,我才不得不找你打听的嘛,我,我才不是在乎那个死白毛的感受呢!”
等等这好像也不对?我怎么在用这种怪怪的语气说话?
她应该不会误会我对老白有什么奇怪的感情吧?
啊哈哈哈,怎么可能,我们都是女孩子的对吧?这是……强者之间的惺惺相惜,对,就是这样。
手指抓着耳畔的红发不停转圈,有些不自然地拿起饮料喝了一口。
接着少女像是找到了理由,很快又佯作恼怒地说道:“你是不知道白那个家伙到底有多坏,喜欢欺负我也就算了,还特意编了一个什么笑话集来嘲笑我。”
“所以我就想以牙还牙,想知道那个家伙自己有没有出丑的时候,以后找机会嘲讽回去……”
“呐,学妹你会帮我的对吧?你不会坐视不管的对吧?”
“那能不能说说当时那个白毛混蛋有没有表现得非常着急啊?”
“有没有说什么——我们一定要抓紧时间,救下妮璐之类的话啊?”
“又或者有没有向你们解释,她为什么要选择救我啊?明明在一旁事不关己看热闹才是那家伙的性格吧?”
“更别说那时候,我和她们之间的关系还非常的糟糕……”
妮璐的声音越说越小,她确实有些好奇当时的白灵馨是怎么想的。
是因为官方的委托才选择了出手?
还是因为心地善良的小陈提出了想要救我的建议?
总不能是老白因为在乎我,无法坐视不管什么的所以才……哈哈哈,这应该不可能吧?
说不清楚心中期待的是哪一个答案。
妮璐茫然思索的时候,浑然没注意到身边的少女正瞪着一双死鱼眼,一脸无语望天的表情。
能够在战前还表现得如此轻松,这就是所谓强者的余裕吗?
而且先不说现在已经不流行这种教科书式的傲娇了。
我就想说黑猫会哭的吧?
你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拿她作掩护,其实你真正关心的就只有白猫一个人吧?
还有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虽然当时的自己并没有跟着走到最后,但从那孩子一路杀戮爽的表现来看。
恐怕白猫猫压根就不知道你是最后的boss,甚至可能从一开始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她即便别有目的,那也是为了训练黑猫所做出的决定。
所以你现在最应该关心的问题,是扑克牌里的大小王到底哪一个更适合你……
嗯,如果是好友吴云在此,肯定会展开如此激烈的吐槽吧?
然而心思细腻且对危险非常敏感的蓝发少女,却是瞬间意识到这些真相千万不能说出口。
否则她说不定将有机会见识到,一个月影恼羞成怒挥出的一拳,到底是能先一步清空自己的记忆,还是让颅骨粉碎来得更快一点。
不过话说回来,居然连学姐也对白猫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吗?
夜色漫过杯沿,文雀垂下眼睑,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纸杯温热的弧度。
余光里那抹赤色的发尾正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恍若在暗夜中游弋的流火,将身旁女孩绝美的侧颜镀上了一层灼灼的辉光。
啊哈哈,那个孩子果真是……魅力非凡呢。
也对,相比起无能的我,也只有如此耀眼又强大的学姐才配引起她的关注吧?
而且到头来,我只是凭着想要与对方邂逅的冲动跑到了这里。
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如果真的与对方见面了,那到时候的我又该说什么,又能说些什么呢?
白同学,请问你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任由这一刻复杂的情绪在心底肆意浮动。
她仰头啜饮热可可,让蒸腾的雾气模糊视线,喉间仿佛漫开一层苦涩的甜腻。
夜幕下的层云像是被月光灼伤的疤痕,莫名地撕开了一条直达天际的空洞。
某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掠过心头,但她也没有多想,只是尽可能轻声地说道:
“那时的情况太紧张,有很多事情的细节都记不清了。”
“所以如果学姐指望我给你提供什么奇怪的爆料,那你恐怕要失望了哦?”
“不过嘛,要是问我对白同学的看法那我确实有很多想说的……”
文雀将纸杯捏出细小的褶皱,嗓音轻柔地说道:“那就是很可爱,非常可爱,像人形娃娃一样具有辨识度。”
“以至于当我的视线在扫过会场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垂着银发,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营养膏的身影……”
妮璐闻言摸了摸下巴,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老白总感觉怪怪的,她不应该是漂亮吗?
文雀没有搭理她的反应,只是一只手撑着脸颊,垂眸陷进回忆,语速逐渐变得轻快地笑着说道:
“当时我看一眼就挪不开眼睛了,只觉得她整个人好像有一种很强的吸引力,让我很想靠近,很想亲近她。”
“于是我就想办法接近她,找她聊天,我的朋友在劝我别过去,有许多人也因为害怕她的冷漠而不敢靠近。”
“但非常庆幸的是,原以为是像冰山一样无法接近、难以交谈的孩子,却意外表现得非常平和,非常温柔。”
“她不嫌我话多,也不恼怒我们打扰了她的独处,看着我和小云的头发也没有任何疑惑和奇怪的眼神,只是在静静听着我说话,偶尔回应我一两句……”
“从那时起我就在想,我一定要和她成为朋友,我们几个女孩组成异发者联盟,一定是非常有趣且非常快乐的事情……”
你说那个张口矮子,闭口笨蛋的家伙温柔?平和?
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的妮璐正想嗤笑一声。
但随着记忆突然翻涌起某个被血色浸透的深夜。
却是想起在那个自己濒临崩溃,痛不欲生的时候,通讯器那端平静的声线却是总是随叫随到。
除了一如既往地嘲讽她以外,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与不满。
接着她又想起在对方亲手操刀的手术中,毅然做出替她分担痛苦的决定,后面又是各种处心积虑地为她着想。
一种在表面上难以发现,只有在深度体会后,才能在其言行举止中察觉到一丝冰冷的温柔吗?
说什么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得到我的信任与力量,是为了陈灵馨的保驾护航……
但是做到这种程度的关切,明显已经超过了普通关心的范畴了吧?
所以,其实在你的心里本来就很在乎我的吧?
“哈基白你这个……别扭又傲娇的家伙……”
盯着自己手臂上的黑色花纹,妮璐嘴上说得嫌弃,但却是完全压抑不住嘴角的笑容。
而随着文雀轻柔的讲述继续进行,一个用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保护同伴,粉碎敌人。
并在险象环生中,自信地带着主人格与她的一众废物拖油瓶。
以无双的姿态凿穿地狱副本的娇小身影,正逐渐出现在想象的画面之中。
啊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强大的感觉,无论是小陈还是老白,我们矮个子联盟真是太厉害了。
红发少女直听得眉飞凤舞,如临现场。
就好像后来自己被混合双打的场面还记忆犹新,让她不禁感觉身体又开始抽痛起来。
“后来我们救下了很多人,不得不开始等待救援的推进。”
文雀呼出一口白气,忍不住揉搓了一下小手,凝视着被冻得有些发白的指尖,有些出神地说道:
“正好白同学说要感谢我们的协助,要给我们驱逐污染什么的……”
“于是就这么搂着我,贴着我们,我当时能闻到一种很好闻的味道,还有她的体温也非常温暖,像是冬天里的火炉一样舒服……”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啊,我又不是第一次和女生这么近距离地贴在一起。”
“可是为什么唯独在那个时候,当白同学的下巴抵住我发顶时,我会觉得心跳非常快速呢?”
是啊是啊,非常奇怪啊?这是为什么呢?
妮璐呆呆地吞咽着早已冷掉的咖啡,点点头,仿佛从这份回忆中的旖旎气氛想起了什么。
在某个死变态故意捏造的梦境中。
她好像又看见了一名身披婚纱,戴着戒指的银发萝莉正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眸,静静地站在自己面前。
那张粉嫩的嘴唇轻轻地嘟起,似乎在无声地抱怨:蠢货,还在愣着干嘛,吻我啊?
“哦,我这就——不对!噗!咳咳咳……没事没事你们继续,准备好了就通知我一声……咳咳咳!”
被饮料呛了一鼻子的妮璐顿时疯狂咳嗽起来。
但很快她就连忙挥手,示意周围的军人继续忙自己的。
一边强忍着仿佛要将肺部咳出来的冲动,下意识抓住蓝发少女的肩膀,不敢置信地问道:
“学妹你刚才说啥咳咳咳……什么叫你和她紧紧搂抱在一起又亲又吻又啃的?不可能我不信!真的假的你不要骗我?”
啊?我有说这种事情吗?咦?不对,我说这些事情干嘛?
我给说漏了?然后你又给我补了什么内容?
文雀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伸手喊道:“等等请听我解释!”
但听见这样的回答,脑子一抽,仿佛确认了什么的妮璐却是咬着牙,神情悲愤道:
“解释就是掩饰!这么令人羡——不对,我是说这么伤风败俗的行为和思想你看我不给你纠正回来!”
“神经病啊,我和白猫是女生啊喂!而且你又不是纪律委员!这都是过去多久的事情了?”
“无路赛无路赛!问答无用!给我受刑!”
“喵啊!!!”
刚刚还相处得一派和谐的两个少女互相抓住对方。
在周围人面面相觑的注视下,眼看就要上演一场激情澎湃的摔跤比赛。
就在这时,随着天空突然传来一阵翅膀的扑腾:
“mayday!mayday!正在失速,小心坠机!傻鸟给爷接好——卧槽?”
“卧槽!”
在三声同时响起的尖叫中,两人加一鸟随即就在砰的一声中被一同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