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从少女的反应确认了她的身份，眉心细微蹙起，他自认不欠红烛什么，也不想因此连累常禁，他朝着常禁看了一眼。
“有什么话就放心说吧，外边的人听不见。”常禁回了他一个微笑，不见任何对于林岚多管闲事的不满。
在武洲襄城，红烛是见过见过常禁的，也明明认出了林岚，可她依旧选择以陌生人的态度面对二人，不是卷入了大麻烦，就是压根不信任他们二人。
林岚有些心烦意乱，他不知这种情绪的缘由，只强压下纷繁的念头，承了常禁的好意，问红烛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可愿说说了？”
红烛没有解除伪装，轻轻颔首，“我在玄宫三年，虽然从未被公示与人前，但好歹也得平天公主几分信任，掌握了一些权柄，上次离开北辰后，我原本没有打算回来，可为了稳定人心，姬湘让她声称为未来夫婿的人接替了我的位置，而那个人，正是莫情。”
“……？”
红烛停顿片刻给了林岚一点反应的时间，林岚只感到身边属于常禁的视线强烈得不容忽视。
他微有尴尬，只当作毫无察觉，毕竟把玄宫驸马安插入北辰王城这种事，换他他也不能忍……
“莫情他……喜欢姬湘？”林岚难以置信。
“还有人说我是国主的人呢，”红烛没好气道，“可实际上我连玄宫国主的面都没见过，我甚至怀疑国主是不是真的存在。”
林岚勉为其难接受了现实，简言之，莫情被姬湘忽悠了，而红烛特地返回玄宫是为了带走莫情。
那么，他要帮忙吗？
林岚抬眼看了看常禁，常禁神情如旧，没什么表示。
林岚想，如果他开口的话，常禁怎么都是会帮忙的，就算他要把红烛和莫情带回北辰都没问题。
可常禁只要一出手，他的身份就再也瞒不住，常府必将遭到玄宫血洗，常禁来玄宫如果带有任何目的也会因此被扰乱计划。
他不是圣人，该说的该做的他已经说完做尽，他与红烛早该两清，可他欠常禁的，大概永远还不清。
“抱歉，我帮不了你。”
红烛一怔，像是从未想过林岚口中会对她说出拒绝的话，可随即她微微颔首，“你帮我的已经足够，我还要带莫情一起离开，另一艘船上的是骷王，你们自己当心。”
在红烛心里，常禁大概依旧是那个二境武修。
“常禁，送她去岸边吧。”林岚看到了红烛手中密布裂痕的罗盘，应该撑不住几次了。
红烛尚未反应过来，天地倒悬，视野扭曲，本该是件难受的事情，可身体还没产生不适，眼前的景色再度恢复了清晰。
刚刚林岚转身朝常禁谈笑的画面仿佛镜花水月，她不过是一阵恍惚，已经身在暗巷，面前就是热闹繁华的碧泉湖畔。
花船上，林岚看向船舷外的灯火，好奇道：“骷王是什么人，你听说过吗？”
“玄宫国主很少露面，如非必要，一般都是由他身边二人执行他的意思，平天公主姬湘，以及骷王罗网，”常禁一掀衣摆落座，端起了酒盏，“不过放心，碧上泉有碧上泉的规矩，除非玄宫国主亲临，不然没人能打扰我们的。”
“是么，”林岚一脸单纯道，“可刚刚那位，已经梅开二度了啊。”
常禁：“……”听说过有句话叫做祸从口出吗？
见着常禁哑口无言，林岚这才失笑一声，“那碧上泉是什么人在经营，竟有这样的本事？”
常禁面色平淡：“青溟殿。”
林岚：“……”好一个商业帝国！
——————
林岚也不是真的全然置红烛于不顾。
就算红烛与他两清，可玄宫里还有一个莫情，虽然他认为莫情救济天下的理想就是圣心泛滥，可莫情要救天下，天下间也总得有个人去救他。
红烛去了，所以林岚就尝试拖住姬湘，既然红烛认为国主并不存在，那么姬湘和骷王就是最大的两个麻烦。
当然，要是红烛猜错了，林岚仁义已尽，他不打算让常禁救任何人，毕竟他不是莫情，没有这么大的野心。
……
翌日清晨，常禁不知又去了哪里，林岚避开秦凡离开了常府，他在离开一段距离后腰间多了枚令牌，背后是一个“令”，正面是一个“姬”。
挑了家装修不错的店面，林岚正打算简单解决一下早餐，忽然一位女子来到他的面前盈盈一拜，“先生，我家主人正在楼上等您。”
林岚：“……”这么快？
今天的姬湘高高挽起了长发，很有一种飒爽的感觉，林岚垂下眼眸看着面前酒杯里鲜红的液体。
据说这种酒更近似于饮品，喝得再多也不会醉，在王城很受欢迎，看来是姬湘特地准备的，虽然他更想喝豆浆或者来点豆花。
“先生何时来了玄宫，都没让人带先生四下走走。”
林岚淡淡一笑，“我习惯了随心而动，有人陪同，反而拘束。”
“先生这就需要新的竹简了吗？”姬湘没有过多的寒暄，笑了一下，端庄妩媚，却又沉稳有度。
原来令牌是见面的讯号。
虽然林岚有点意外，不过这原本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希望红烛能够抓住机会。
林岚面对姬湘的问话微微颔首。
“恕我冒昧，不知可否请先生指点一二，每一道竹简在我看来都是毫无意义的画卷，其中究竟有何玄妙？”
林岚感受到了姬湘话里的试探，如果不是与常禁交流过，或许他也挑不出姬湘话里的毛病。
可常禁告诉过他在他人眼里竹简上是一幅幅山海百兽图，而且在看过七个竹简后，大致能够确定它们合在一起就是天阙的地图，不过是人类驻地出现以前的样子。
“一山一海，一草一木，乃至万物生灵，皆是天谕，”林岚一脸正经满口胡诌，他笑了笑，“我看不到公主所见之画，我看到的本就是天谕。”
姬湘的眉心轻蹙了一下，显然这不是她希望的回答。
“天谕便是天地，参悟天谕即是接近天地，无论是坐山观海拟化万物，亦或是落入红尘体悟百态，万般都是修炼，竹简只是一条捷径……”
顿了一下，林岚又笑着道，“或许不该用捷径来形容，修行无捷径，它只是给了你更多的可能性……也许公主可以这样理解。”
武洲的功法最初源自对万物的观察模仿，林岚只是大概形容照搬了一下，要是能参悟出点什么那就是姬湘悟性过人，参悟不明白也与他无关。
武洲的武修界对于天阙而言繁华灿烂，仅仅这么一点提示就让姬湘眉宇间的郁结舒展了开来，她再度扬起了一个礼貌优美的弧度，“多谢先生解惑。”
林岚谦虚道：“我什么都没有解释，是公主天资聪慧。”
正常而言，即便理解了空泛的理论，想要实践应该会追问得更加仔细，林岚总觉得姬湘笑得好言不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