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肯定不对劲啊,全都是腐臭味儿!”
张彦原本想下意识扬声说出这句话的,但刚吐出第一个“那”字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的声音穿过破损的教学楼大厅玻璃门,在里面转了一圈,又极其清晰地传回到他的耳中,立刻把自己的声音压低了。
而几乎是同时,站在他旁边的壮汉已经把手伸了过来,作势要捂住他的嘴。
顾十远闻言,有些稀奇地看向张彦,把他的脸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道:“稀奇了,你的鼻子还真这么灵敏?”
听到这句话的张彦先是脸色一绿,往后退了两步跟大厅拉开距离,看上去像是一副要便秘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果不其然,他沉默片刻之后用非常轻的声音说出一句话,“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或许就不会在这里了。”
张彦没有去细说原因,也没有继续提现实当中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就跟顾十远和其他许愿人一样,各自都有各自的难言之隐,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还没有亲近到,能将所有秘密诉说出来的地步。
但是他们的处境都是差不多相同的,所以有时候只需要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彼此之间就会心知肚明,并且不再追问下去。
冯语凝缺了一只眼睛,不过这似乎并没有太过影响她观察周围的东西,只见她举着手电筒,顺着大厅内照片墙的下方缓缓往上照。
最先照到的是像融化的颜料一样流淌到边框上的深色液体,只是通过手电筒的这点光,几乎无法立刻判断出那究竟是什么,可是看过一次的林深,太清楚之后会被照亮的是什么东西了。
田松杰注意到林深的嘴角微微紧绷,就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贴着玻璃门边缘皱眉往里看。
再往上,冯语凝看到了一个人的下巴,接着是嘴唇,然后是鼻子,之后她就不再往上移动了。
手电筒灯光就只是停在那儿一会儿,立刻收了回去。
“咋了?”
壮汉问了一声,就眯起眼睛看了看。
他站的位置正好是大厅前那扇还算比较完好的玻璃门,手电筒的光打上去反射出一片巨大的亮点,正好什么也看不清楚。
顾十远跟着冯语凝的动作抬起手电筒扫了一下,也马上就挪开了。
“那不是照片墙。”冯语凝的语气平静。
只不过她的后半句话还没有讲出来,壮汉已经打开自己的手电,穿过旁边那扇碎了一地的玻璃门,走进了大厅里。
脚下的碎玻璃被踩得嘎吱作响,他没有贸然继续往里面走,而是正对着照片墙抬起自己的手电筒。
更加清晰的画面出现在了眼前,被薄玻璃板封住的照片墙后面,一张张如同被湿气氤氲过后的面容,每张脸上都有或深或浅的痕迹像是掉色的颜料一样顺着朝下流淌。
这些人男男女女都有,只不过因为水汽看不清楚模样。
很快壮汉就明白了,冯语凝为什么说这挂在大厅里的,不是照片墙了。
“喂,柴晋冈,你别看了!”张彦皱着一张脸,扒在玻璃门旁边,不停地朝壮汉招手,像是想要他从里面退出来,“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那东西没啥好看的。”
“这,这是……”
柴晋冈很显然是听到张彦的话了,只是他的手像是不受控制一样,还是顺着照片墙扫了一圈过去。
人的好奇心和对一些过分刺激的东西的追求就是那么奇怪,明明心里知道不该多看,还是忍不住想要再看上几眼。
“人皮。”
而伴随着冯语凝吐出来的这两个字,照片墙“嘭”地一声从看起来固定得很好的墙面上直接砸到地上,灰尘随之扬起来,还伴随着似乎是薄玻璃板裂开的轻微响动。
这下不管是柴晋冈,还是还站在外面的几人都跟着吓了一跳,毕竟这声音属实是有些大了,在空荡寂静的教学楼内不断回响。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连呼吸都跟着变轻了。
冯语凝下意识地就举起手电筒朝着教学楼深处照去,她照亮了柴晋冈身旁不远处通往二楼的大楼梯,而顾十远则是快速退后了好几步,检查他们身后的操场,又朝教学楼上方照了一下,确认有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
没有反应。
林深能清晰感受到那个东西还停留在四楼固定的位置,并没有因为这声响做出多余的反应,就好像这样的声音它已经听了无数次,感觉有些厌烦了。
而从感知来看,他几乎可以确定现在那东西待的位置,跟他当初匆匆从学校后门离开时,瞥见它出现的地方是完全相同的。
那或许是个特殊的地点,至少对于这个门后世界的存在来说,应该是有特殊意义的。
张彦被这声响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但意识到周围地面上有沾染了脏污的血迹之后,又赶紧支撑着自己发抖的两条腿站了起来。
林深跨进大厅,看到柴晋冈手中的手电筒直愣愣地照着照片墙倒下的位置,露出了藏在背面的鲜血淋漓散发着恶臭气味的血肉。
他微微皱眉,伸手过去就把柴晋冈的手电筒往下一压,照在他脚尖的位置,低声道:“没什么好看的,别看了。”
“看起来时间长短不一,”冯语凝竟然在那短短的几秒钟,已经把照片墙背后的人皮状态观察了一圈过来,“有些看起来已经有些时间了,颜色变得很深,还有腐烂干瘪的迹象,有些看上去更新一些,像是弄下来没多长时间。”
她说着也跟在林深后面走了进去,然后继续道:“按照我们已知的信息,这些地方的时间是在不断轮转的,既无法前进也不可能倒退,如果这是本来就在这个学校里的照片墙的话,人皮上的痕迹不太会有这么明显的新旧之分,看起来这更像是跟我们有关,也跟这个地方的鬼东西有关的设置。”
空气中的味道现在变得更加不好闻了,连冯语凝也不由地蹙起眉,“只有许愿人的死亡会在噩梦中堆叠和留存,在这些地方留下不一样的痕迹,那这样看来——”
“我们要是不小心掉进陷阱里,就会跟这些人一样,脸皮都被扒下来?”
顾十远走进来,很自然地把冯语凝的后半句话接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