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蕾尔记住那个位置,也从无形的墙壁之中找到缝隙,并钻了进去。
这条路并非直线。
在前方奔跑的芬里斯不时撞到空间的墙壁。
短暂地接触就使得他手肘冒起白烟。
拉斐蕾尔也撞到过两次,诶一次都体会到深入骨髓的寒冷,仿佛屏障那一头是极寒之地一样。
可能比极寒之地更恐怖,那边也是液氮构成的海。
总是碰壁,索性他再次用指尖来刮着墙壁快速找到线路。
沿着沙坡一路向上,终于他们抵达了最高处。
路走到了尽头。
这一刻,那种怪异的眩晕感再次出现。
刚还处在沙漠背景里的他们,突然进入到一个房间当中。
与其说是进入,其实更像是传送进一个房间中。
眼前突然出现的金色墙壁,和一张铜色的脸,使得小约翰发出一声惊叫,路上被吹成的背头都耷拉下来。
“怪物!!!”
面对突然出现了一只守护者!
芬里斯相当冷静,一脚扫踢在它的腘窝使得呈现前扑姿势的守护者跪了下来。
接起一拳便将其砸翻。
“冷静。”解决完怪物芬里斯,抿了抿干涩的嘴,观察起周围。
暂时不去管被打翻在地抽搐不停的守护者。
这是个方形的房间,没有多高,大概比民宅高一些,但空间可就小多了,一览无遗。
四根黄金材质的图腾柱,屹立在其中,图腾柱上是龙蛋,但却未连接棚顶。
这房间唯一的门,处于一个敞开的状态。
非常神奇的是,他们能从此处看到沙漠的景象。
可刚刚他们在沙漠里行走,却没有观测到这栋建筑,上一秒还在沙漠,下一秒就出现在这房间里。
如果这房间能在外面观测到的话,这里或许像是一个黄金庙宇。
在他们突然进入这房间,随手打翻了一只守护者,还没来得及更细致的观察,更多的思考。
那扇敞开的门,门后的沙漠景象突然开始扭曲。
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化作一扇黄金之门。
这封闭的空间也随之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一个显而易见的状况出现。
他们被关在了这里。
压下心头的一点慌张,这跟来到黄金乡的通道原理差不多。
芬里斯取出他发出光芒的指环,照亮了这片区域,大伙四处观察起这里。
黄金乡所在的世界是现实世界的倒影。
这里就是现实世界他们传送过来的地方。
在现实世界里他们从沙土翻找出一个黄金圆盘。
而在此处,四根图腾柱围着一个金色方台。
摆在上面的东西让他们感到窒息。
那是一个金色的龟壳,大小跟桑石镇里的应该相差不多。
窒息过后就是狂喜:
“这不就是用来传送的龟壳吗!!!”
寻找出口寻了一周,被困在这里的他们此刻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出口就真藏在迷宫之中。
龟壳上面铭刻着一幅奇异的图画。
以一条线为分界,上下有两个世界,上方的世界屹立着黄金宫殿,站在黄金宫殿之上,拥有如蝴蝶般四翼翅膀的奇异生物和朝拜于它的信徒。
下方的世界有着许多房屋,置身火海之中。
其中有无数逃难的人,或是在火海中维持着痛苦姿势的人。
在这图中镶嵌着四色宝石,分别在四个角落。
仿佛是即将升起的太阳,即将升起的月亮,即将落下的月亮和太阳。
从这四颗宝石的个头和颜色。
这绝对是实打实的宝贝,最大的那颗约有小约翰脑袋那么大。
其中最为闪烁的是那颗红宝石。
它和其他宝石不同,有一种光滑的玻璃质感。
其他的宝石多少有些细微的坑洼。
而且红宝石之中的色彩更纯净,更均匀。
抛开宝石的种类去谈品质是不理智的。
但芬里斯就是想说:“这颗红宝石感觉像是炼金宝石,而另外三颗应该是值钱的真货。”
拉斐蕾尔问道:“它能带我们出去吗?”
芬里斯带着压不住的微笑点头:“应该可以,这个龟壳和外面的龟壳一样。”
小约翰在芬里斯的背上,还沉浸在纯净的宝石里:“这些是传说中黄金乡的七色太阳宝石吗?”
“我想是的。”芬里斯也记得黄金乡故事的内容:
“年轻的国王和六色太阳宝石沉眠在宝藏中,现在这里有四色宝石,外面还有三色。”
小约翰纠正了一下芬里斯的说辞:“六色宝石里没有红宝石,红宝石留在外面,做成了权杖。”
芬里斯指着这个光滑的大红鸵鸟蛋:
“你说的对,所以我说这是假的!”
“话说我们为什么要在乎黄金乡内外的七颗宝石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只要能带我们出去就是好宝石。”
“可能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厉害。”
“黄金乡的七颗宝石,或许本没有什么太阳宝石的名字,就只是用来传送的道具而已。”
拉斐蕾尔赞同这个想法,也道:“只要能带我们出去就好。”
小约翰歪头,很想说是芬里斯叔叔你先在乎的宝石真假。
芬里斯踏步上前:“现在我们要准备启动它了,希望这里面还存在能带我们出去的力量。”
毫无征兆,房间里传来快要能震破耳膜的吼声:
“额啊!!!!”
“我草,出什么事了!”芬里斯被吓了一大跳。
触摸黄金龟壳前,许久没有动静的星明突然发出一声嘶吼,并且挣扎着动起手脚。
那模样像是随时能挣脱绳子的束缚。
见是星明,不是他刚一拳揍倒的怪物,芬里斯松了口气:
“看起来你比我还要高兴。”
拉斐蕾尔不觉得星明很快乐,他的那个徘徊在黄金乡的梦魇,可能又一次在打扰他。
她蹲下身,将被放在门前扭动的星明搀扶起来,安慰道:“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芬里斯见她想要挪动处在一个正在发疯的星明,当即提醒:
“小心。”
话音刚落。
两道银流交融在一起钩织成他的白羊,悬浮在这金色的空间中,依然是无精打采,像是喝醉了酒。
银和金显得格格不入。
拉斐蕾尔很怕一件事,因此喊道:“当心星明破坏掉龟壳!”
当星明的星剑出现的一刻,芬里斯便一跃而起抓住了白羊的剑柄。
.......
星明依然处在永远的黑夜里。
之前他觉得自己已然油尽灯枯,想想还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潜力。
他用白羊一次又一次击退了袭来的梦魇,在沙漠之中逃窜。
一路躲一路藏。
不知不觉间就跑回到黄金乡的大门外。
黑压压没有五官的人影从门里摇晃出来,它们裂开头颅,准备饱餐一顿。
从沙漠追赶来的黑影断了他的后路。
星明不停尝试召唤白羊,回应他的就只是针扎般的刺痛。
他已经游离在昏迷的边缘,下一次眨眼就能睡过去。
直到这一刻,他认定自己确实油尽灯枯,来到了绝境当中。
星明这次认命了。
他觉得自己这条命已经活的很赚了。
下一条命争取多活一会,如果有下一条命的话。
星明合上眼睛,任由那些疲惫刺痛往脑袋里涌,他等待自己晕过去,来到更深的梦境。
但那些清晰的脚步阻挠了这一切的发生。
之前在相对安全的地方,几次想要睡过去,几次拼命让自己清醒过来。
到现在能睡的时候反而睡不着。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腿被压住,他下意识睁开眼,那是一幅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像是他倒在街道上,能看到一群人走上来围观。
但很可惜的是,没有人上来帮他,他像是一只误入人类世界的怪物。
在这里他才是怪胎。
其中一个已经来关怀他,蹲下身压住他的脚踝。
他眼睁睁看着。
压住他脚踝的怪物用裂开的头颅撕扯下他的跟腱。
剧烈的痛处让他哪还有半点睡意。
撕心裂肺的痛苦使得他无声地大吼,随后他随着本能不顾一切,用另一条腿将其踹开。
人果然是海绵,本以为挤不出一点的精神力,在痛楚里又压榨出一些。
使得他又一次召唤出了他摇摇欲坠的星剑。
他想用星剑逼退那些包围他的黑影,然而黑影突然跳出一个,将他本就难以操控的星剑抓在手中。
这一幕让星明的心坠入谷底,操控白羊就和操控自己的身体一样困难。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黑影围住。
当他的视线被扑来的黑影蒙蔽,身体各处传来的被撕扯的痛苦瞬间顶上脑袋。
这才是真正无法承受的痛苦,最可怕的是,昏还昏不过去。
他又重新开始了挣扎,他如同在狼群里翻滚的羚羊,只凭这虚弱肉体根本无法挣脱开狼群的撕咬。
他还一只没能被咬死。
在歇斯底里的痛苦中,他和羚羊不同,想出了一个法子。
就和之前为了晕过去,从梦里醒过来一样。
他先是操控白羊化作银流脱离那道黑影的掌控,来到眼前后以极快的速度重新化作白羊。
像是生怕再被抓住一样,直奔自己而来,想要快速开启下一条命。
可惜有种痛苦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身后出现一双漆黑的手,将快要刺中他的剑锋攥住。
星明将痛苦所转化而来的精神力全部化作白羊向前推进的力量。
黑影的双臂升腾起一丝丝黑线,像是随时都要崩溃。
但星明就是迟迟无法突破它,待在身后的它仿佛在对自己狞笑。
只要他不死,它的同伴就能品尝到更多的血肉。
梦里的他真的很美味吗?
难道是那种死者很喜欢生者的设定吗?
白羊的剑锋没有突破黑影双手的钳锢,更没有让这黑影消失崩溃。
先陷进疯狂的反而是星明,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出双手,扼住攥着剑锋的黑影的喉咙。
黑影依然维持着那种头颅裂开的形态,却不咬他,好像依然在嘲笑他的徒劳挣扎。
能不能给我个痛快?!
被折磨而诞生的怒火又压榨起了他的精神,在这一瞬间,他好像不再能感知到疼痛。
他的精神力分成两股,一股用作掐它的喉咙,另一股用来推进他的剑锋。
星明也不想死了,所有的力量都为了送这怪物上路。
他无声地咆哮。
一缕缕黑烟顺着白羊的剑锋飘散,黑焰仿佛像是寒气一样有重量。
向下飘落,掉在他的脸上竟然有温度。
那一分没在梦里感受过的热量,让他短暂地恍惚。
一缕一缕滴落到他的眉心,和那只瞎了的眼球。
那只眼睛又重新恢复视觉。
他发现不知何时那些压着他撕扯他的黑影都消散的无影无踪。
眼前的白羊依然是银色,但飘落在上面的黑雾却变成血色。
“星明!醒醒!”
一声清晰无比的呼唤使得他的下次眨眼过后。
世界的重量又重新回归于他的身体。
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如遭雷击。
他对付的哪是什么狞笑的黑影。
眼前是拉斐蕾尔的眼睛和悲伤的表情。
他的白羊此刻正锁在拉斐蕾尔的指节中,血顺着她的掌纹和指缝向下淌,都快淌成串。
她用近乎哀求的声音呼唤着他:“醒醒啊。”
这一刻星明有什么话都噎在了嗓子里。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双手此刻还死死扼在拉斐蕾尔的喉咙上,指甲深深陷进她的皮肤!
星明想道歉都说不出口。
这一刻他终于理解那些疯子为什么会六亲不认,见人就打,反而将老鼠视为朋友。
那群疯子的世界和正常人的是不一样的。
就像他现在一样,处在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竟然会想要把拉斐蕾尔掐死。
他一下脱了力,放开双手,白羊也化作银流重新融进他的身体里。
拉斐蕾尔伏在他的胸膛,小声地啜泣起来。
一旁的芬里斯不知为何没有管他刚才的发狂,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之所以没说,似乎现在还不是时候。
星明缓了一会,尝试让失去运转的大脑恢复正常:
“抱歉,我可能真的疯了。”
拉斐蕾尔蓦然抬头,含着眼泪的眼睛眨了眨,并无痛苦,反而有些惊喜和雀跃在里面。
她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试探道:“星明?”
星明点头道:“是我,我醒了。”
肉眼可见的拉斐蕾尔的瞳孔扩张,接着她一言不发,又伏在他的身上。
有些话其实可以不说,例如我不是故意要伤你。
星明没有任何理由要用白羊去伤害她,相信她也明白。
星明已能够思考,但却无法接受眼前的局面。
他疯了,不是说失去了感情,而是无法控制自己。
极其清楚自己是受了梦魇的引导,他也无法接受,因为这种事情还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