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宁路的大排档挂着红灯笼,风一吹就晃出暖黄的光晕。大伯公早把狗肉煲端上了桌,砂锅底下的炭火正旺,咕嘟咕嘟的声响里,肉香混着陈皮的微苦漫开来。他往姨丈碗里搛了块带筋的肉,嗓门洪亮:“狗肉滚三滚,神仙都坐唔稳——你看这汤色,熬足三个钟才出得来。”
看见凌晨一行人拐进巷口,大伯公眼睛一亮,往竹椅上一靠:“看你们个个红光满面,就知今晚的事成了!”姨丈已把酒壶烫在热水里,见邹瑜跑过来,笑着推过去一碟炒蚬:“你外公这几天就念叨,说等晚会落了幕,得好好给你庆庆功。”
邹瑜刚坐下就被大伯公按住肩膀:“半年前还只会抱着文件夹脸红,现在连省港杯的合同都敢跟了?”他夹起块狗肉往她碗里放,“这叫‘实践出真知’,比在办公室背一百条章程管用。”邹瑜低头扒饭,耳尖发红,却忍不住笑——外公教她记台账要“笔笔清”,跟商户打交道要“嘴软心硬”,这些话此刻都成了心里的底气。
何静茹挨着父亲坐下,看着狗肉煲里翻滚的姜片,忽然说:“爸,千色打算借着省港杯再推几款运动装。”大伯公端起酒杯跟凌晨碰了碰:“后生仔有冲劲是好事,但别忘了把脚站稳。”他瞥了眼女儿,“你以前总嫌凌晨的主意‘野’,现在知道‘野’得有章法了吧?”何静茹抿着酒笑,没接话,却给父亲碗里添了勺煲底的浓汤。
林沫捧着热粥小口喝着,听他们聊“文体结合”“冠军奖金”,偶尔插句嘴问太空褛的款式,倒像家里的一分子。凌晨说起张指导拍着胸脯保证夺冠的样子,逗得满桌人笑,炭火气混着笑声,把冬夜的寒意驱散得一干二净。
大伯公喝到微醺,往椅背上一仰,摸出烟盒敲了敲:“看来我是时候退居二线了。”他瞅着邹瑜麻利地给大家添茶,又看了看凌晨和女儿低声商量着什么,眼里的笑意漫开来,“以后早茶约牌友,下午去公园听曲,这些操心的事,该轮到你们年轻人扛了。”
巷口的风卷着炒河粉的香气过来,狗肉煲还在咕嘟作响。姨丈往炭火里添了块炭,火星子噼啪跳起来,映得满桌人的脸都暖融融的。邹瑜忽然想起外公第一次教她核对账目时说的话:“做事跟煲汤一样,火候到了,滋味自然就出来了。”此刻看着眼前的光景,她忽然懂了——所谓圆满,不过是家人围坐,灯火可亲,而那些用心熬煮的日子,终究会酿成最暖的滋味。
狗肉煲的热气裹着烟火气往上冒,林沫正用勺子舀起一块豆腐,就听凌晨笑着朝她扬下巴:“没想到大明星也会蹲在大排档吃宵夜,传出去怕是要惊掉粉丝的下巴。”
她把豆腐送进嘴里,烫得轻轻嘶了一声,眼里却漾着笑:“哪有什么大明星,不就是刚唱完几首歌的普通人么。”说着往凌晨碗里夹了片青菜,“再说了,这里的生滚牛肉粥,比后台的燕窝粥还合胃口。”
大伯公闻言笑出声,用筷子点了点两人:“这才对嘛,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哪用总端着架子。”他给林沫添了勺狗肉汤,“我家静茹以前也爱端着,现在不也跟着你们蹲巷口喝汤?”
何静茹正啃着鸡翼,闻言瞪了父亲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弯:“林沫可比某些人实在,上次请她试新衣服,人家穿着旗袍就敢坐路边吃鱼蛋,一点不矫情。”
林沫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拢了拢披风的毛领:“其实我最怀念跑校园演出时,几个人分一碗炒粉的日子。”她看向凌晨,“今晚唱《大海》的时候,忽然想起你说‘歌声要落地’,现在坐在这儿,才算真落地了。”
凌晨往她粥里加了点姜丝:“落地了才扎实。总在舞台上飘着,哪有烟火气养人。”邹瑜在一旁搭腔:“等省港杯打完,说不定能请林沫去球队食堂唱两首,让他们也沾沾这‘落地’的福气。”
满桌人都笑起来,砂锅底下的炭火噼啪作响,把每个人的笑声烘得暖暖的。林沫舀起一勺粥,看着巷子里晃悠的灯笼,忽然觉得这比任何聚光灯都让人安心——原来卸下舞台光环,和一群懂的人围坐吃宵夜,才是最舒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