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光阴,在禁神之地不过弹指。
唐宇宸盘膝坐在残破的龙纹祭坛上,周身魂光如海潮叠涌——
轰!
某一刻,一道半透明的帝冕虚影在他头顶显化,垂落亿万缕混沌丝绦;同一瞬,他丹田内的星河轮盘猛然扩张,九万九千丈霞光冲霄而起。
半步仙帝——
神魂、修为,双双踏入!
……
咔嚓!
几乎在帝冕成型的刹那,禁神之地上空,天幕像被一只无形之手粗暴撕开。
一只巨眼,横担虚空,缓缓睁开。
那瞳孔里,金、黑、银三色雷霆交替,每一次闪烁,便有一方小世界在眼底新生又湮灭;每一次凝视,便让千万里山河齐齐低伏。
——大道之眼,帝路意志的化身!
轰隆隆!
目光垂落,如十万太古神山同时镇下。
禁神之地外,诸多隐修的老怪物、准帝、半步仙帝,尽皆双膝跪倒,七窍流血,连抬头都做不到。
巨眼的视线穿过他们,直直锁定——
唐长生!
……
“还是被盯上了么……”
山巅,唐长生负手而立,衣袍猎猎,黑发狂舞。
他抬头,与那巨眼对视,眼底有星辰生灭,有岁月倒卷。
一瞬,他便明了:
帝路规则,已容不下他这尊“外来仙帝”。
若强行滞留,整条帝路将不惜自毁,也要将他抹杀。
“呵,逐客令……”
唐长生低笑一声,掌心一翻。
“嗡——”
一套暗金色战甲浮现。
甲身铭刻仙武纹,胸口处一枚帝骨核心犹自跳动,像一尊沉睡的古帝心脏;甫一出现,便压得周围虚空寸寸崩塌。
仙武帝甲!
唐长生用混沌石,天外仙金和百种极其珍贵仙矿,融入五行法则、武道法则炼制的,为老爷子增强战力。
“接着!”
唐长生随手一抛。
唐宇宸刚从突破的震撼中回神,连忙双手托住。
帝甲入手,一股镇压万古的帝息扑面,震得他虎口崩血,却笑得灿烂:
“多谢父亲!”
唐长生背对着他,目光仍与巨眼交锋,语气淡然:
“此甲,原本给你祖父留的,如今便宜你小子了。”
“为父去也。”
“往后自己当心,遇事莫逞强,真碰到解决不了的……就去寻你长安叔父,他已破帝境。”
话音尚在,他并指如刀,朝前一划。
哧啦——
虚空像一幅画卷,被轻易裁开,露出其后幽暗而璀璨的混沌海。
唐长生一步踏入,背影挺拔,不曾回头。
轰!
大道之眼似被激怒,三色雷光化作灭世长矛,紧随而至。
却在裂缝闭合的刹那,被一道无形的帝则之手,轻描淡写地碾成漫天光屑。
……
风停,雷散。
唐宇宸怀抱帝甲,立于山巅,望着父亲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直到那一缕属于仙帝的威压,彻底消散在帝路尽头,他才深吸一口气,眸中燃起炽烈的光。
“父亲,下次再见……”
“宇宸,必以仙帝之身,亲迎您归来!”
无尽星空,天池星域外。
原本幽暗的宇宙幕布,此刻被另一种“黑暗”彻底覆盖——
虫!
无穷无尽、层层叠叠的虫族,甲壳泛着冷铁般的幽光,口器滴落腐蚀星金的酸液,复眼内燃烧着吞噬一切的猩红。
它们像潮水,像黑雾,像活过来的深渊,铺满了视野所及的每一寸星空,并且仍在从遥远的裂缝中涌出。
嘶——!
尖利的灵魂嘶鸣叠加成海啸,隔着真空仍震得天池防线上的修士耳膜炸裂,七窍流血。
……
防线最前端。
“杀!!”
一位金甲天将挥动千丈战戟,将一头堪比星辰的母巢巨虫劈成两瓣,墨绿血雨泼洒在护体罡气上,发出“嗤嗤”腐蚀声。
他身后,数以百亿计的天池大军列阵成墙:
古老战车碾碎虚空,古兽拉载的青铜城垛横亘万里;
符塔亿万符文同时亮起,交织成光幕,把虫潮暂时阻挡在外;
一位位准帝、仙王、大罗金仙燃烧精血,法相撑开,像一盏盏灯塔,在虫海里撑起稀薄的生存空间。
然而——
各种恐怖的战争利器、大阵、漫天的攻击轰杀一片又一片的虫族大军,
虫族前赴后继,死一片,补十片。
防线被撕开一道缺口,瞬间就有百万士兵被黑潮吞噬,连元神都被啃食干净。
后方战鼓擂动,新的军团踩着同伴的血肉堵上缺口。
星空,成了绞肉机。
……
天池大陆。
这块自太古便悬浮于此的祖地,今日承载了超出极限的重量。
天穹之上,遁光如雨——
不是驰援,便是逃难。
各域各族,拖家带口,驾驭残破古舟、破碎战城,穿过界门,蜂拥而至。
大陆边缘,一座座临时巨城在一夜间拔起:
龙族以龙骨为梁,撑起“万龙暂避天穹”;
凰族燃不灭凰火,化作赤红光幕,将成片孩童护在其中;
人族九大仙朝合力,搬来镇国鼎,镇压虚空,防止虫族直接跳跃到内陆。
可即便如此——
绝望,仍像瘟疫般蔓延。
街巷、山巅、废墟、神殿……到处都是哭泣与低语:
“父亲去了星空,再也回不来了。”
“老祖战死,连家族的镇族帝兵都碎了……”
“虫帝还未现身,我们真的能守住吗?”
凝重的气息,压得天池的苍穹呈现一种浑浊的灰蓝,仿佛随时会塌陷。
……
高耸入云的“天池战榜”上,名字一个接一个黯淡。
每黯淡一次,便代表一尊强者的永恒陨落。
可后方的募兵台上,仍有无尽修士、凡人武夫,甚至刚踏入修行的少年,咬牙按下手印:
“我辈修士,何惜一战!”
“星空破了,家就没了!”
“纵身死,也要为族人争一线生机!”
……
星空与大陆,两条战线,同一种决绝。
黑潮愈发逼近,天池祖地的古老意志似在苏醒,厚重大陆发出低沉的“嗡”鸣,像一位沧桑老人,正用最后的力气,给子孙撑起脊梁。
而在那无人可见的至高处——
一道被混沌笼罩的身影,正俯瞰整片战场,低声自语:
“不知道还能等到援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