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一楼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冷冽的光,将大厅中央的地板照得如同镜面。郑芳就躺在那里,一身真丝睡裙被冷汗浸得半透,原本梳理整齐的长发此刻像水草般散乱,遮住了大半张脸。她的胸口微弱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若有似无的抽气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停滞。
赵明蹲在她身侧,指尖刚触碰到她的手腕就猛地缩回——那皮肤凉得像块浸在冰水里的玉,连最基本的生命温度都在快速流失。他从随身的檀木匣子里取出三枚银针,小心翼翼地刺入郑芳的百会、膻中与涌泉三穴,针尖刚没入半寸,银白色的针身就泛起一层青黑,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裹住了。
“没用。”赵明低声咒骂了一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行医二十余年,从边陲小镇的蛇毒急救到宫廷秘传的疑难杂症,什么样的险症没见过?可眼前这情况,分明超出了医术的范畴。郑芳的脉搏时有时无,像风中残烛般闪烁,更诡异的是她涣散的瞳孔里,竟时不时掠过几缕灰黑色的雾气,那些雾气每次涌动,她的身体就会剧烈颤抖一下,仿佛魂魄要被硬生生扯出躯壳。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明黄色的定神符,用朱砂在符面重画了一遍镇魂咒。符纸刚靠近郑芳的眉心,就“腾”地燃起一簇幽蓝的火苗,眨眼间化为灰烬。赵明看着飘落在地板上的纸灰,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这定神符是他师父传下的法器,寻常的撞邪受惊一贴就灵,此刻却像遇到了克星,连燃尽的纸灰都扭曲成了奇怪的螺旋状。
“是邪术。”站在一旁的管家老陈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恐惧,“昨天夜里,我看见后院的槐树上挂着个东西,黑布裹着,像是个人形……”
赵明猛地回头,目光扫过客厅墙上的古董挂钟。时针正指向凌晨三点,正是阴阳交替的时辰。他快步走到落地窗前,撩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后院那棵百年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老长,枝桠间果然隐约挂着个黑糊糊的物件,被夜风吹得轻轻摇晃。
“去把那东西取下来。”赵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老陈刚要应声,却见槐树枝桠突然剧烈晃动起来,那些黑布包裹的物件竟自己脱落下来,像片叶子似的飘进了客厅,“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
黑布散开的瞬间,赵明瞳孔骤缩——那里面裹着的,竟是个用稻草扎成的小人,小人胸口贴着一张写有郑芳生辰八字的黄纸,纸上面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细针,每根针尾都缠着一缕头发,此刻正随着郑芳的呼吸轻轻颤动。
“是魇镇术。”赵明捏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有人想让她魂飞魄散。”他一脚踩碎了稻草小人,黄纸在脚下发出脆响,可郑芳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青黑。赵明这才注意到,小人的眼眶里塞着两颗黑色的琉璃珠,珠子上刻着的符号,竟与郑芳瞳孔里的雾气同出一辙。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郑芳来问诊时说的话。她说最近总做噩梦,梦见自己在一片雾里走,身后有个穿红衣服的女人跟着,那女人的指甲又尖又长,总在她后颈上划来划去。当时他只当是心神不宁,开了副安神汤,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梦,而是邪术开始侵蚀的征兆。
“郑女士最近得罪过什么人?”赵明一边问,一边从匣子里取出一面青铜八卦镜,镜面被月光照得发亮,映出客厅角落里一道扭曲的黑影。那黑影贴在欧式雕花的立柱上,像团融化的墨汁,正一点点朝郑芳的方向蠕动。
老陈的脸色变得煞白:“前阵子……先生的侄女来过,说要分家产,跟女士大吵了一架,还说要让女士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那道黑影突然加速,化作一条细长的黑线缠向郑芳的脚踝。赵明眼疾手快,将八卦镜猛地按在地板上,镜面发出嗡鸣,黑线被弹开的瞬间,客厅里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是指甲刮过玻璃的声音。
他趁机从怀里掏出一把糯米,混合着朱砂撒在郑芳周身,形成一个小小的圆圈。糯米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就变成了焦黑色,在地板上留下一圈燃烧般的痕迹。“还不走?”赵明对着空气冷喝一声,“再敢作祟,休怪我不客气!”
角落里的黑影剧烈扭动起来,似乎在挣扎。赵明从檀木匣子里取出最后一样东西——一枚用桃木削成的小剑,剑身上刻满了驱邪的符文。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剑刃上,桃木剑顿时发出淡淡的红光。
“找到你了。”赵明的目光锁定在二楼楼梯口,那里的空气比别处更冷,连吊灯的光线都变得扭曲。他扬手将桃木剑掷了过去,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楼梯口闪过一道红光,随后一切恢复平静,只有地板上多了几滴黑色的粘液,散发着烧焦的味道。
随着黑影的消失,郑芳手腕上的银针终于褪去了青黑色,胸口的起伏也渐渐平稳。赵明松了口气,瘫坐在地板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他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郑芳,突然意识到,这场较量恐怕才刚刚开始——能用魇镇术做到如此地步的,绝不是普通人,而对方既然敢在这栋戒备森严的别墅里动手,想必还有后招。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柔和起来,透过落地窗洒在郑芳苍白的脸上。她虚弱地眨了眨眼,看向赵明的眼神里充满了茫然,仿佛刚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而赵明知道,真正的噩梦,或许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