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旌旗战马鸣,血染长袍入敌营。
将军归来妃子笑,马革裹尸是庶人。
帝王宫前胡姬舞,黎民坟头草萋萋。
洛阳华灯恭盛世,王朝兴衰又一轮。
黔首忧心隔夜米,朱门酒肉犹生蛆。
乱世流人拔刀起,敢叫日月换新颜。
穷坟得道生紫烟,山河黑云胜从前。
欲问仙人渡苍生,奈何长桥梦黄梁。
北海深处,
极寒之地,
有一处冰雪覆盖的夯土遗迹,
如果不是竹竿怀疑这里有人,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一处屯兵点。
李卒带兵进来后,几番清理积雪,
发现了夯土亭子里,两侧全是木盾,
盾牌上,人们用炭笔写满了诗词。
很明显,中原人来过这里。
屯兵的营墙,更像一些天然的石头,应该是当时兵卒想的办法。
毕竟这里的冰雪,就算用火烧,也很难大规模挖动泥土。
夯土房屋不高,内中还有一些腐朽的家具,一碰就碎,
空气里飘浮着梅腥和一些烂布的怪味。
显然,这里已经很多年没人来了。
“上将军,这里曾经是个屯兵的地方,”李勇目光锐利,四处看了看,净说些废话。
自从他家那个李崇景的宠妾操办家业,
如今,本就不算聪明的李勇,在愚蠢上,已经向竹竿看齐了。
“我的天,这首诗词好像是项衍的。楚太祖时期,楚军在这里驻扎过兵马?”竹竿有些疑惑的在房间里游荡。
李信不想理会哼哈二将,慢慢蹲了下去,
他自带一脸嚣张,仔细的看了看木板上的炭笔字,
这一刻,
赵军在北海遗迹,好像揭开了尘封百年的历史。
这些中原民族的无名英雄,似乎再一次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里。
杨品?霍邑……
屋外北风凛冽,呜呜作响,
数百骑兵,马匹嘶鸣,在北海湖之北,静静等待赵国大皇子。
屋内,李信在两名护卫的火把下,看清了这些诗词的姓氏后,
慢慢陷入了沉思。
杨品好像是杨家将门的祖先之一,霍邑应该是关中霍氏的曾祖父。
也就是说,这是楚军无疑。
忽然,房屋内,李信看见了一快特殊的木盾,
从上面的文字看,应该是驻地将军,记载的北海兵事,
此刻,李信一身玄甲,身躯雄伟,威风凛凛。
他踏步走在百年前的夯土兵洞,透过这些碳笔字,越过了时间长河的阻挡。
猛然之间,
这些字全部活了,
他好像看见了百年前,这支远离故土的军队。
那是一个楚军战无不胜的时代,
他们为了大楚,攻陷北海后,在此驻扎,防备草原人。
这些兵卒是什么人呢?
可怜的农夫,身份低微的将官,被排挤的将门之后,
总之,他们都是世俗意义上,一群所谓的‘愚者’。
他们过不了自己那关,不会见缝插针,不会曲意逢迎,
甚至于没有多想,可能只是单纯的为国家效力几年。
他们在此地,苦中作乐,写下诗词,怀念故土。
可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
他们从青丝变成了白发,还没有等来楚国的召唤。
‘存粮日渐稀少,北海驻军恐怕时日艰难……’
‘最近有一个叫柔然的部落崛起了,臣写了很多兵策,希望兵部能够重视……’
‘草原人天生就是勇士,他们策马强弓,中原农家柔弱,短期内不是对手,但长期还是中原兵厉害……’
‘臣决定冒死突围,弟兄们……老了!想落叶归根,死在家乡……’
李信猜测,杨品和霍邑,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着,
所以用炭笔写下了一些东西。
他们驻守时间的后期,应该是很困难的。
其实,从后来人的眼光看,楚国早已忘记了他们。
楚太祖项衍一共就没当几年皇帝,
太祖六年,他的皇后和太子就发动了虎牢关政变,从此太祖项衍了无音讯。
“怎么了?”正当李信还在通过这些炭笔字,与百年前的英雄交流时,
他看见门口,进来了几个面色难看的赵军兵卒,
虽然是武川嫡系,但依旧是李卒先过去。
几息之后,竹竿也是面色难看,
他来到了李信身边,叹息几声道,
“上将军,发现了一个百人坑,里面全是楚军的尸骨。”
“什么……那,那这些兵卒突围,岂不是都死在此地?”李信有些难以接受。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楚国第二代皇帝,篡改了历史。
但作为开国二代君王,应该是处于国力强盛时期,
这些人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死在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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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哦。”
“前辈们,走好啊。后人李卒,祭奠你们来了,要保佑本将,今后娶个美人啊,比李勇的小妾还好看呢。”
“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是祭奠你们,要报仇,去找楚人文官哦……”
北海之北。
夯土屯兵点被完全清理了。
茫茫大雪的白色中间,清出一块六七丈的空地。
辅兵、后营都来了,他们小心的挖掘,尽可能的复原这些人的尸骨。
赵军摆下了祭坛,既然发现了过往的英雄,
作为后世兵卒,自当瞻仰前辈之英魂。
李卒是多才多艺的,
此刻,他身上挂着铃铛,手舞足蹈,承担起了跳大神的任务。
北海深处,兵屯遗迹,
风雪中,李信就这样站着,默默地站着,观看这些尘封百年的过往历史。
李信知道,当中原局势发生问题时,
也许,一个小小的文官,为了一笔微薄的钱粮,就抹杀了数百兵卒的命。
英雄死于小人之手!
这一刻,李信的拳头握的嘎吱作响,
中原民族,已经发生过太多这种让人悲愤的事,
为什么这种事情总是在发生?
忽然,面带愤怒的李信看见了一样东西,
下一刻,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赵国皇帝的大孝子,
竟然瞳孔微缩,脊背发凉,冒出了冷汗。
荒莽之地,
北雪如鹅毛,随寒风而下。
李信慢慢的走过满是尸骨、残甲的百人坑,
他停在了一处尸骨前面,在那个骷髅的拳头里,死死的捏着一枚吉祥云纹玉佩。
这块玉晶莹剔透,算是上好的珍品。
可李信看的不是玉,而是上方的图案。
他见过,
他绝对在武川镇里面见过这个图案!
杨品、霍邑?
难道说,霍家宗族有后人在武川镇?
想到此处,李信不禁面色一寒,目露杀机,
正当李信在百人坑前,一边思索赵国内部,一边祭奠过往无名英雄时,
一匹跨马,冲破雪幕,一路奔腾而来。
“报!!启禀上将军,有河北紧急军情。”
河北紧急军情?
听到这句话,李信、李卒、李勇三个人不禁一愣,
他们面面相觑,心中有些畏惧。
不会吧?河北丢了。
李信有些心绪不宁,他赶紧接过军报,
只是看了一眼,李信不禁小眼睛都睁大了,倒吸了一口冷气。
‘皇帝河北全歼梁军五十万,占据三十四郡。’
‘赵一统天下之势已成!’
“哈哈哈哈……”祭坛前方,李信笑了,笑的无比轻松,
当然,同时好像也有……那么一点落寞。
本以为,自己仅仅两千正军,漠北一路扫清强敌,算是武功赫赫。
万万没想到,河北那种局势,竟然是全歼梁军?
“河沧之战、五龙山奇袭、魏丘之围……糟,糟了,迁都幽州?”
本来一脸猖狂,观看战报李信,
忽然眼神一变,发现几个恐怖的字,
迁都幽州!?
是幽州,不是长安?
龙骧、白狼打进关中,内中大利益他们不敢拿,可小利益肯定少不了的。
这会迁都幽州,白狼军的将官肯定是要悲剧了。
“哎呀,老子家里亏惨了呀,几千贯打水漂。”李卒大神都不跳了,痛不欲生的道。
“你家里才几千贯,老子一万多贯呢。”
“你们算个球,我二伯家里的钱,还是借的呢。”
李勇表情有些木讷,他没有理解大伙在哭闹什么。
他更没理解,为什么几个武川子弟,对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实际上,他不管钱,所以他不知道,家里婆娘究竟投入了多少。
可弟兄们心里清楚,要是李勇知道数目,
此刻,肯定哭的比竹竿还惨。
可就在武川子弟们面露哭丧,对长安田地即将暴跌一事,捶胸顿足时,
白狼将军李信,全程在思索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某一刻,李信目光如炬,顶着寒风,
对竹竿、李勇等亲信,斩钉截铁道,
“命令赵寒,立刻交接漠北的事务,管理安北将军府!老子必须马上去幽州。”
“要不然,平城那些蠢货闹起来,本将还在漠北。万一父皇起疑,老子就麻烦大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