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松山坳,晨钟惊飞鸟。
林间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
洺州郡,
任城山区,
赵帝周云在李贞的搀扶下,一路巡视各武川嫡系部队。
到处有传言皇帝死了,李贞秘不发丧。
再不出来,贞丫头可能就会死了。
队伍途经一小山村,风景如画,
皇帝周云,忍不住停下驻足。
目之所及,野果香,山花俏。狗儿跳,羊儿跑。
小孩子带着家畜,跟在大人后面屁颠屁颠的蹦跶。
最近,赵军虽然没有到处修建营房了,
但不少赵国能人,利用这次军营,发展洺州郡经济,
所以后续的改建,让洺州地区进入了几十年难得一次的经济活跃期。
“这位大哥,你们在此修建,徭役几何,饭食几何?”
大赵皇帝的职业病又犯了。
但凡看见什么事,都想了解情况,收录……信息。
“我们吃两顿好的,下午那顿还有腌马肉呢……”
小孩笑呵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父亲一巴掌打哭了。
几个任城的乡亲都是实在人,见周云穿的极为华贵,身旁又是美人又是道士,这肯定是哪个富家痨病鬼。
如此人物,问这些事,十有八九是来管事麻烦的。
“滚滚滚,哪来的混蛋,打听这些事做什么?是不是想害了我们大人。”
“就是,咱一看你就不是个好东西。”
几个任城庶民,不停的对周云等人口出恶言,并一个劲的给管事说好话,
仿佛迟疑一刻,那位青天大老爷,就要被人污蔑了。
在洺州山民的眼里,这种不克扣钱粮的大老爷,肯定是得罪人的,所以他们要保护。
此情此景,周云无奈的笑了笑。
他捏了捏身旁抓着土狗耳朵嚎嚎大哭的孩子,随后笑着离开了。
山风吹,羊儿咀嚼着青草,
山坡那头,赵帝周云在两百甲兵的簇拥下,慢慢前往下一个地方。
“怎……怎么回事?不是一天三顿。”
贞丫头以前是管后营的,所以这些事她很清楚。
闻言,赵帝周云望向远方炊烟袅袅的村落,自嘲的笑道,
“哈哈哈,这就是我们赵人的庶民,只要一点点活头,他们就会很开心。”
“可为什么?这片土地,绝大部分时候,庶民都是连一点微薄的希望都没有。”
“这样的赵民,如果最终被逼的走上绝路。那是整个武川集团的罪恶。”
皇帝的话,就像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李岗、李全等元老,跟在后面欲言又止,
最终只是唉声叹气,别过头去,不再面对这个问题。
周云的身体很差了。
他们问过广衡、王焱两位道家真人,皇帝一直在耗损心力,病情一天天的加重。
两位道人甚至估计,赵帝应该是时间不长了。
‘喝-喝-喝-喝……’
前方军营,赵人兵卒操练的怒喝,打断了老当家等人的思绪。
许阿敏、程半仙等人的军营到了。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来显灵呀!”
“大吉,大吉啊!弟兄们大吉。”
周云来的时候,几十个兵卒围在一起,正在看程半仙算卦。
此人在兵群里喊着大吉,问题是那卦,广衡跟王焱分明就看着是下下签。
这狗日的,欺负兵卒看不懂!
这一点,周云知道,两位道家高人还真是错怪了程半仙,
这货自己多半也是认不出的。
程伴先如今是骑兵们的精神支柱。
他算的卦,武川嫡系骑兵深信不疑。
即使出现不准,兵卒们宁愿相信是自己心不诚,也绝不会怀疑半仙算错了。
“焦无功(许阿敏、程伴先)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军中不用跪礼,起身。”虚弱的周云笑了笑,
拍了拍几个后生的肩甲,就在人群中坐上了龙椅。
前方全是席地而坐的北疆子弟,洋洋洒洒,一眼望去,足足近千。
他们一个个都目光灼灼,敬仰跟崇拜,几乎不加掩饰。
“陛下,啥时候过河跟梁人打啊,咱们现在兵多了,该去教训他们了。”
“对啊,这可得快点。要是轮防了,攻入洛阳的大功,可就不是咱焦无功了。”
“启禀陛下,咱怕军功不够分,要不过来给陛下当护卫?”程半仙跟皇帝很熟,小时候还来李娘子三层偷过饭食吃呢。
焦无功、许阿敏则要生分一些,虽然也跟着起哄。
但大多还是恭恭敬敬,欢笑着的表示,愿为赵人赴汤蹈火。
士气正旺。
一路走来,广衡和王焱皆是大吃一惊,赵人士气之旺,超过他们的想象。
可面对这些父老乡亲,手把手教给皇帝一族的孩儿、孙儿们,赵帝周云却苦笑着不知所措。
良久之后,周云拍了拍程伴先的肩甲道,
“莫急,赵人这两年渡过了太多苦难,缓一缓,该来的总会来。”
北疆子弟的营区外,
皇帝走了。
无数翘首以盼的北疆骑兵们,布满了辕门寨墙,目送大赵皇帝离去。
某一刻,许阿敏望着远去的队伍,忽然叹息道,“程半仙,算下咱们陛下,这感觉……”
“去你妈的。”许阿敏还没说完,就见程半仙一拳放倒许阿敏,
随后两人边扭打,程伴先边怒不可遏道,
“陛下当然长命百岁,你在大逆不道!”
可程半仙又怎么是敢挑衅严庄的许阿敏的对手呢?
不到片刻,他就泪流满面的被许家猛将揍的起不来了。
“真特么丢脸!还打出猫尿来了。”
“喂,喂,起来啊。老子没下重手,别在这给我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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洺州郡地区,目前都是皇帝随驾精锐。
新的赵帝六军,
大胜之后,皆是士气高昂,信心百倍。
他们在等待一统天下的命令,一个个急不可耐了。
十二营曲将程泽,
皇帝来的时候,还在山区里坑蒙拐骗,企图让滞留的郡兵加入他的编制,补满八百人。
“马?这既是上好的战马。是你们是一辈子也买不起的。”
“但是,你们骑过它,你们杀过敌,这是多么骄傲的事。”
步二营曲将梁羽,
全爷跟老当家看见那个混蛋,在军营里,公然发钱,
如此笼络军心,简直世风日下。
“这……这都路上抢魏军的,你们这是不讲道理啊。”
“道理?什么道理。一切缴获归公。”太尉李全怒火冲冲,抢了一些银钱也就走了。
他知道,梁羽这混蛋肯定还有,但此刻大战结束。
有些事,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任城山坳,
朱旗潇潇,铁骑潇潇。
夕阳下,无数雄兵,马蹄清脆,披坚执锐的走过辕门。
某一刻,
回归主营的皇帝周云,瞧着辕门上的兵卒,对着广衡、王焱道,
“两位真人,这一路走来,可曾算到谁的气运鼎盛?能不能找到李姓的龙运者。”
闻言,策马而过的广衡跟精干修长的王焱,面面相觑后,前者回答道,
“陛下,这一路皆是王侯将相,臣都看花了。要说杀,那得全杀。”
“至于李姓龙运者,咱们还真没发现。”
“哎!那就算了吧。万事莫强求。”站在山前,巡视一圈。赵帝周云无奈的摇了摇头。
既然李唐的人注定要得天命,
那就肯定像明空一样,怎么都能成的。
“走吧,去帝营,朕要进行最后的部署。”
“陛下,你该休息了。”周云身旁,李贞在两位道长忧心忡忡的目光中,心疼的劝诫皇帝。
“哈哈哈,贞丫头,朕的时间不多了,有些事必须做。”
“你啊,现在开始,不能离开朕半步。再说一遍,朕在哪,你就要在哪。”
大风起兮,
赵旗飞扬。
赵帝周云的龙肩,被大风吹得如同火焰翻滚。
时代剧烈变幻时,是不会跟他打招呼的。
任凭如何英雄,迟暮之时,亦是孤寂落寞。
就像此刻,赵国六十万大军的局势,竟骤然紧张了起来。
杨延、李保、李义……等等,这些掌握实权的大将,纷纷收缩兵力。
杨延放弃了继续南下,李义放弃了顺势灭齐地,李保更是兵马集中在汲县。
李保、杨延多半是手下庞大的辽东军事集团、武川外族军事集团选择自保,正在观望局势。
李义则是害怕朱雀、玄武做不可测之事,因此集中兵力防备。
东西之争,武川两族的本质矛盾,几乎不可调和!
“哈哈哈……老当家,你们都在等朕死去吗?”
“周二,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些吗?老夫会在你身边的。”帝营之中,铜锣脑袋忍不住老泪纵横。
望着即将油尽灯枯的皇帝,李岗不禁想起那些峥嵘崛起的岁月,
一时间,他的哭泣声令帝营将士动容。
“你走吧,李岗。”
“陛下,让老夫留在你身边吧。”李岗心力交瘁,
他知道周云不想让他沾最后的事。
不去顶那个疯狂得罪人的祸事。
可此刻,从五峰山一起走来的老人,如何舍得自己的女婿?
“朕叫你滚!!”
五当家、秦寄震撼的目光里,皇帝周云忽然怒不可遏,指着李岗怒喝道,
“罢了,随他去吧。一切都随他去吧。”
“可笑,朕连大赵的矛盾都解决不了,焉能解决那天大的疑难?”
“最后这段时间,朕想去北疆走走。朕想静一静。”
“走吧,李岗、全爷。未来的事未来人做,你们去好好稳住大赵江山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