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刚刚发生的这一切许尘自然是不知道的。
这几日他近乎将自己钉于衢山招待所用的石室中,心无旁骛,全身心地浸淫在隼翎秘授的道基离体秘法之中,近乎入魔。
那晦涩艰深的法诀已被他催动运转至极限,周身灵气随着特定的轨迹如沸如潮。
“还差一点点......”
“再一点点便要练成了......”
内观灵海,湛渊蓝道基悬于中央,此刻却疯狂地战栗着,仿佛承受着撕裂之痛。
无数比墨更沉、比深海更幽的水滴,正顽强地挣脱道基本体的引力束缚,倒旋飞溅,带起螺旋状的凄厉寒芒。
连盘踞在一侧、平日里凶悍桀骜的贪狼道基,此刻也绿焰低垂,显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熊熊火焰飘摇不定,如风中残烛般沉浮不定。
“这小子的悟性确实有些强得过分了。”他喃喃自语。
艰难的过程继续持续了两天,期间锦川和猿利来找了几次许尘,但是都被他好言劝出去了。
道基离体事关重要,许尘可不敢怠慢。
终于就在这一日。
嗡——
灵海深处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清鸣,却在他灵魂中炸响如雷霆。
那悬浮的湛渊蓝道基核心处,最后一滴且最为浑厚沉重的墨蓝重水,“啵”地一声剥离而出,汇入道基周围那逆旋狂舞的漆黑绸带般的水星环中。
仿佛一颗沉寂星辰,经太阳光泽洗礼,陡然褪去了所有冗余的沉渣,只余剔透晶莹却沉重无比的本源精粹。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涌上许尘心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激动,低声喝到:
“出!”
话音未落,其灰白色的妖躯猛然一震。
沛然莫御的强横灵力自他脊椎大龙爆冲而上,背后虚空倏地扭曲、塌陷。
一滴......
两滴……
三滴......
无数纯粹到极致的墨蓝水珠仿佛自深渊挣脱,汹涌喷薄。
它们并非无序散逸,而是在空中汇成百川、聚为洪流,瞬息间便化作一片浩瀚深邃、倒悬升腾又澎湃欲落的墨色汪洋,挤满了整个洞府每一寸空隙。
哗——
水浪无声咆哮,蕴含着洗礼万物的寂灭意境与磅礴巨力。
然而这还没完。
未待那墨色汪洋彻底稳定,许尘身上蛰伏的另一股凶戾气息猛然沸腾。
幽幽绿焰自其每一个毛孔喷薄而出,无声燃烧,触之如暖玉,内里却蕴含着恐怖至极的力量,这火焰飞速在他身后聚集、升腾,扭曲空气。
这升腾持续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在许尘即将撑不住的时候,绿火骤然向内极度坍缩压缩,接着凝实,伴随着一声无形的苍凉狼嗥,一尊由纯粹绿色灵力构成的巨狼之影轰然显化。
贪狼道基庞大凶戾,气息蛮荒,甫一凝聚,便散发出滔天的煞意与掠夺一切的贪欲。
其魂焰身躯几乎撑满了洞府另外半边天地,狂暴的力量浪潮直接将先前的墨蓝汪洋逼得退开,直直挤压到边缘角落,气浪翻滚,洞府石壁嗡鸣震颤。
“没想到我贪狼还能有重见天日的这一刻。”
察觉身躯过于庞大,贪狼心念微动,身形倏然缩小,目光灼灼地直视许尘:“许尘,我真得谢谢你了。”
“前辈无需多言,许尘不过是尽力而为而已。”
许尘轻轻摇摇头,显然持续的修炼让他有些疲惫。
“前辈,我如今晋入太岁一境,不知能否履行承诺,助您一臂之力?”
贪狼闻言,却只是嘴角微扬,看了看身侧的湛渊蓝,、
“太岁一境的修为还是太弱了,你连你自己的问题都尚未解决,还谈什么帮不帮的。”
“你真以为你和猿利弄残了青崆那小子就相安无事了?”
许尘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说这些。
贪狼不待他反应,接着说道,
“要知道真正的大能,不说大妖,就是一些天赋妖孽的山主,只要领悟了相当一部分道则,或是辅以珍宝秘法,便能查明事发经过,要抓你们只是时间问题。”
“那......那我们岂不是必死无疑?”
许尘知道,自己即使是依靠月阴神力的力量,在面对一尊山主时也是显得尤为弱小,犹如蚍蜉撼树。
“也非绝路。”
贪狼语气略缓,“我说了起码得是天赋极高的山主才能办成此事,他青背狼族不过是一个小家,要请一尊山主,绝不是那么容易。”
许尘这才放下心来,他知道一般有太岁坐镇的是小家,能量并不算太大,等到太岁突破至山主,便能在小家中站稳脚跟,能量辐射周边,才算是一方地头蛇的存在。
至于有大妖坐镇的家族则完全是不一样了,完全可以算是望族,例如泰山妖母,通山妖王,衢山妖王,无不是人人侧目的存在,即使是人族也得给几分薄面。
青背狼族虽然在四云山脉中盘亘千百年之久,但终究是缺少一尊山主,要想查明害了青崆的凶手,代价恐怕极为恐怖。
“谢前辈点拨。”许尘心领神会。
“嗯。”
贪狼略一沉吟,复又道,“此外,此番衢山寿宴,洄渭犬家那两人,你或可寻机接触一二。”
“啊?”
然而这番操作却让许尘摸不着头脑,自己这个洄渭两川后裔的身份算得上是半个黑户,若是让洄渭两川的人知道了还得了?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贪狼态度一缓。
“党派之争自古以来便有,洄渭两川也是如此,所谓有阴便有阳,两者相依相存不可分割,这是族群内部进步的手段,也是你投名的好时机。”
“我让你接触,并非叫你贸然认亲.”
他点明关键,用爪子点了点虚空,空中立即现出一道光点,许尘知道这是代表着自己。
“而是让你探查此人所在派系,是否与当初紫晖太岁迫害一系同出一门,若是不然,则可以利用一二。”
他又点开两个光点,示意这是洄渭两川的格局。
“借风使舵,借力打力,虽然不是堂堂正正的做法,可若是能在危机之时破局,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洄渭两川中成立分家的关键是犬圣遗体,你万万不能丢弄丢了此物,最好是尽快炼化此物,一来可以提升你的实力,二来有此物在身,洄渭两川也得遵守规则。”
“规则?”许尘皱眉。
“不错,分家争势本就是不可阻挡的势头,你如今有了太岁一境的实力,血统纯正,按理来说是可以成立新的分家,那些贼子就是想要除掉你,也得遵从正当的斗争法则。”
“而且即使你废掉青崆的事东窗事发,青背狼族喊上山主查到你头上,他们也不敢对你动手,洄渭两川的分家,威慑力还是相当大的。”
“不过缺点就是会出现新的敌人。”
“总之一切,”贪狼语重心长,最后他将光点挥爪抹去。
“务必慎之又慎,不可有半分差池。”
“许尘受教了。”
他郑重应下,顿了顿,终究忍不住追问,
“只是......究竟是如何修为才能帮得上前辈?”
贪狼沉默片刻,才道:“若是你能在二百年内成为山主,或许我们可以再谈谈这事。”
“太岁一境......不,就算是太岁三境,也是对我帮助有限得很。”
许尘清晰察觉贪狼对此不欲深谈,便识趣地闭口。贪狼却未马上沉寂,留下最后告诫:
“好了,小子,妖修一道多说无益,一切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去拼抢得来,你这一趟道基离体耗尽我很多体力,以后若是无事,不要喊我出来。”
言罢,虚影一晃,没入许尘体内,再无半点声息。
许尘轻吁一声,将目光转向静静悬于身侧的湛渊蓝。
刹那间,一种奇妙而深刻的联系感涌现心头。
此时的湛渊蓝并非外物,而如同他肢体脉络的自然延伸,更像是一块身体里的血肉,与他自身的灵力、神魂乃至命数都紧密相连,水乳交融,浑然一体。
“道基离体的感觉居然这般奇异,我总感觉若是遇上九大王,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他心念微动,湛渊蓝便如臂使指般轻轻旋转流动,没有半分凝滞,再稍加驱使,其内部蕴含的水之道则立刻作出回应,发出低沉的嗡鸣,宛如沉睡神兵被主人的意志唤醒。
“好家伙,居然可以凭承我对水之道则的力量来增幅湛渊蓝?”
许尘心中一喜,他能感觉到水之道则在湛渊蓝每一处都存在着,随着自己的感悟随起随动。
九大王当年的道基也不过如此吧?
试想当自己对敌之时,心念所至,湛渊蓝倏忽即至,不仅拥有破开防御、冻结灵机的强横冲击力,更可心意相通地配合他自身的感悟、道则进行精妙的节奏控制、力量爆发或范围封锁。
既是攻坚的矛,亦可化为护身的盾。这份如同多出一位心意相通、战力卓绝的分身臂助,其价值远超寻常法宝利器!
思来索去,许尘还是压制住心中喜悦,龙潜澜心录缓缓运转,太岁一境的灵力也开始逐渐增加,洞府也随即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