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睫毛颤了颤,片刻后,她垂下眼睛,在苏子柏面前低下头:“对不起......”
这三个字包含的意思,只有他们两人能懂。
苏子柏不傻。
软禁的这些天,他反复回忆庆功宴上展示的最终方案,那些精妙的算法调整,那些连他都没想到的数据处理方式......还有最关键的那个问题,他确实答不上来。
而在他疲劳过度昏睡的那晚,酒店房间里只有玫瑰,那份方案又是玫瑰代为提交的......
他早就猜到是玫瑰修改的,而最终一步难题也是玫瑰攻克的。
但此刻,苏子柏的心中并没有愤怒,或是责怪。
他认识玫瑰十七年,从那个在异国地下室里瑟瑟发抖请求他帮助的“留学生”,到如今令人闻风丧胆的国安特派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玫瑰绝不会背叛他。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玫瑰也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你很优秀。”苏子柏突然说,嘴角甚至扬起一丝微笑,“但着实没必要这么做。”
玫瑰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愕。
她准备好的解释、道歉、甚至惩罚,全都堵在喉咙里,她没想到苏子柏会是这种反应。
苏子柏继续道,“我会禀告上去,这份研究成果是你的。”
“什么?”玫瑰皱眉说:“不!那是你的心血!我只是......只是擅自做了修改......”
苏子柏摇摇头,打断她:“学术诚信比什么都重要,那些核心算法确实是你突破的,理应署名。”
“可是我......”
“不用说了,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既然是你的科研成果,我不会拿。”
他向前一步,三天未刮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沧桑许多,但眼中的光芒依然清澈:“我只是很好奇,我的下属,在科研上的天赋和造诣居然比我还高,玫瑰,你到底是什么人?”
玫瑰猛然一怔,抬头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苏子柏微微皱眉:“是觉得为难,还是不想说?”
他的目光如显微镜般精准,捕捉到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得她如芒在背。
玫瑰犹豫了很久,最终不知如何说起。
苏子柏叹了口气:“算了,如果很为难,就不用说了,你有权利保留自己的秘密。”
这句话本该让玫瑰松一口气,但苏子柏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血液瞬间凝固:
“但是玫瑰,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你,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对你的认识不及十分之一。”
他顿了顿,平静地说:“我没办法接受一个藏着很多秘密,对我处处隐瞒的下属,所以......到此为止吧。”
玫瑰猛地抬头,像是没听清他的话:“你说什么?”
苏子柏一如既往地淡定:“从今天开始,你我不再是上下级的关系,我不再是你的老板,而你,也不用二十四小时为我待命了。”
玫瑰的手指悄然攥紧。
她设想过无数种苏子柏知道真相后的反应,愤怒、失望、甚至恨她,但从未想过会是这样平静的割席。
她以为这次的事情可以就此揭过,但到底,她还是惹怒了苏子柏,他不想原谅自己了。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你是....不要我了吗?”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玫瑰就后悔了。
她只是下属,有什么资格问出这种话?完全不符合她的身份。
苏子柏静静地看着她:“玫瑰,你应该很清楚,为我做事,你很屈才!”
说完这句话,苏子柏就转身走了。
外面苏家的车已经到了,苏子柏径直上了车。
玫瑰站在原地,右手攥紧成拳。
她应该追上去解释吗?
还是干脆亮明身份,告诉他这十七年来自己究竟是谁?
可他刚才的话,说的那么决绝......
车灯亮起,照亮玫瑰苍白的脸。
透过车窗,她看到苏子柏侧脸的剪影,依然那么清俊,却笼罩着一层她从未见过的疏离。
引擎轰鸣,黑色轿车缓缓驶离,没有一丝犹豫。
直到尾灯消失在街角,玫瑰才松开已经渗血的拳头。
迪卡快步走上前:“玫瑰,你怎么不告诉他,是你在沈家门外跪了一夜,才求来的无罪释放。”
玫瑰却只是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他说他不要我了......”
迪卡瞪大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不要你了?”
“你没听见吗?”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说,他不需要我了。”
迪卡不由皱起眉:“这个苏子柏脑子进水了吧?他不要你要谁?这天底下还能找到比你更好的女人吗?离了你,是他的损失!”
他为玫瑰打抱不平,胸口因生气剧烈起伏。
想起玫瑰这三天来不眠不休地搜集证据,低声下气地求遍关系,甚至不惜在沈司令院外跪到膝盖淤青......就换来这么个结果?
可玫瑰一言不发,只是怔怔地望着远方,急死他了。
迪卡的心脏揪成一团。
他认识玫瑰多年,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
即使在最危险的任务中,她也总是游刃有余,仿佛没有什么能击垮她。
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好像不是玫瑰,只是一个害怕被抛弃的女孩。
“老大......”迪卡放软语气,“至少告诉他你为他做了什么,沈司令是什么人?没有你那一跪,上头怎么可能松口放人?”
玫瑰摇摇头,“没必要,他有权利选择不原谅。”
迪卡着急道:“但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你修改方案是帮他解决问题,你救他是出于......出于......”
他突然卡壳,不确定该用什么词定义这段关系。
“职责。”玫瑰替他说完,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他说得对,我藏了太多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