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体仁想了一个办法,陆天明饶过他,站在于时煌面前,
“于大人,你有什么想法?你们父子皆大员,高门大族,官宦之家。”
“回上位!微臣请太子督华族票号总行,太子先掌握票号本质,想必会明白治国艰难,也能掌握治国脉络。”
陆天明点点头,“是个办法,总行负责人是我外甥,一直没有别人染指,于大人说为什么?”
“上位天纵奇才,早有预防,微臣拜服。”
“于大人就没有自己的办法?”
“回上位,微臣一脑子票号财税,属实不擅长针对人心。”
陆天明笑笑,不置可否,站在冯铨面前。
前面两人在顺着陆天明的安排思考,再一再二不再三,不能再说陆天明的办法,冯铨顿时大汗淋漓,任他脑子如何聪明,此刻也没什么思路。
陆天明伸手拍拍冯铨的肩膀,差点把他吓得跪下,“冯大人,你与骆养性是一类人,做事能力没得说,眼尖脑快,下手知道权衡利弊。
你们是做事的臣子,让你们挑头改革,有点难为人,一展心中所学就行,部堂是顶点,再大的志向也没有,或者你们无法承受被人挑刺,也不想做百官之首,挺好。”
冯铨感激涕零躬身,“谢上位体谅,微臣就这点能力,百官之首注定集中天下目光和唾沫,微臣无能为力。”
陆天明又站在孙承宗和冯英面前,“李腾芳也是大法官,老骨头身体不好,没有南下,两位猜猜,王在法下,能不能让太北顺利做继承人?”
冯英拱手道,“回上位,老臣实在无能。”
他倒是挺光棍,研究了一辈子律法,不想挑战自己的软肋。
孙承宗眉头紧皱,“皇帝拥有全部武权,似乎得拆开。”
陆天明直接摇头,“不可能,谁都别想染指武权,士兵军饷开支乃户部与教育同等的优先开支,以后就算税赋枯竭,也不能缺士兵的饷。
只要士兵不缺饷,皇帝随时可以让朝臣集体辞官,换一批上来做事,或者皇帝还可以让军队去找点钱,这是维护新朝传承大序的底线。
朝臣不想让士兵找钱,那就不要缺他们的钱,对武权动脑子的人,就是造反。”
孙承宗点点头,“确实如此,老臣妄言了,不该多嘴。”
陆天明又站在孔贞运面前,“孔大人出身不同凡响,你是史家,通读史书,知道我说历史的时候,为何朝臣都无法跟我狡辩吗?”
他突然换问题了,孔贞运躬身道,“上位在文牍司通读史料,所有的事都互相印证过。”
“不对,我认识一个教导读史的前辈,他说正史都是假的,所谓实录奏折之类,大半也是假的,甚至墓志也是假的。
因为每部史都是下一朝所写,不光彩的都会下意识绕过,或者用春秋笔法代替一下,虽然编撰的人不是篡改历史,时间久了,难免稀里糊涂。
再一个,是为尊者讳的道德伦理,哪怕是上一朝的皇帝,史家也会隐而不书,这不是有什么坏心思,而是史家存在的底线。
第三个原因,史书盯着朝堂和皇帝叙事,对民间生产生活情形只字不提,写了也是一笔带过。对皇帝的传说,或者祥瑞倒是记录详细,全是屁话。”
孔贞运思索片刻,拱手道,“此乃帝王读史观,微臣不敢苟同,也不敢教导给别人。”
“哈哈哈…”
陆天明大笑,“孔大人眼光敏锐,这位前辈还说过,如果因为历史是假的就不读,那就是形而上学,孤立、静止、片面、表面的观点去看待事物。
不读,靠什么了解历史呢?反过来,一切信以为真,那是历史唯心,读书读傻了。
正确的读史方法,是辩证看待,用辩证的立场、观点、方法、分析、批判、学习,也就是说,历史要颠倒过来读,这样才能读到本质。”
【教员的话,大概是这意思,应该不会差。】
孔贞运沉默片刻,消化了一下陆天明的话,最终还是摇头,“上位期待人人掌握屠龙术,这是个过程,一口吃不成胖子。”
陆天明深吸一口气,“孔大人理解了关键,百姓若人人都有屠龙术,反而不会有人造反,因为百姓聪明,知道造反的本质是为了私欲,而不是为了正义,进而促进朝廷改革,人人掌握屠龙术,也就是天下大同。若这时候还有人造反,那朝廷确实该死。”
“上位是开天辟地的圣人,圣明空前,微臣还是那句话,过程需要时间。”
陆天明点点头,没有问李素,扭头返回座位,站直扫了众人一眼,
“诸位,开国太子为何个个难成,原因很简单,这是打江山与坐江山的冲突,是新旧势力的冲突,是既得利益势力与天下势力的冲突。
打江山就是你们这批人,你们都希望太子登基。但太子若靠你们登基,只需要两代人,就把朝堂固化死了,第三代要大乱,可能又得出动大军,最终还是进入轮回。
坐江山需要兼顾所有人的利益,南国曾与我作对,但新朝里面,我也会照顾南国,大的公平之下,到处是小不公。
这是无法避免的问题,扬州的豪商在送女人,南京的魏国公因为看不到任何希望,宁肯带着百万人去死。
朝臣需要更新,必然拥有新势力的支持,这些势力可能是现在的投靠者,可能是新疆土声望隆重的官员。
我不能拒绝他们,朝堂也不能拒绝他们,他们不是为了御座,他们为了让天下人获得一样的机会,必然集体对付开国勋臣。
这是人性,谁都免不了,开国勋臣压制新臣,也是人性,谈不上对错。
但打江山与坐江山的最终冲突,都会不约而同、不可避免的集中在帝位交替,这就是开国太子难做的根本原因。
拉拢一批,打压一批,这是蠢办法,其实我有个更好的办法,这办法很操蛋,那就是太子以外的儿女全部称为庶民,他们是陆天明的儿女,不是皇帝的儿女,成年后拿笔钱,全部去自谋生路,釜底抽薪,让天下利益冲突找不到依托的对象,必须在政策范围内解决。”
众人抬头惊讶看着他,脑海天雷滚滚,一时间难以接受。
陆天明看他们的样子,轻笑一声,“估计你们无法接受,我也无法接受,皇室血脉太单薄,更是大患,还违反人性。
所以得完善它,大宪规定,皇帝嫡长子为第一顺位继承人,他不夭折、不谋逆、不违反人伦,任何人不能以任何理由剥夺太子位。
若长子到十五岁,正室依旧无子,或嫡子夭折,那长子自动成为太子,以后就算有嫡子也不算,不能让整个天下等嫡子,会引发朝事争吵。
太子成年后,必须参军不少于两年,听政不少于三年,太子以外的所有儿女,封任何爵位都是虚封,没有任何超越百姓的权力,没有任何俸禄,他就是个单纯的儿女。
为了保证太子不是儍痴,参军听政由全体议政监督,年龄一到,必须按大宪做事。
若太子在培养中突然逝世,那第二顺位的孩子也必须经过同样的步骤。
至于老皇突然去世,或者太子无后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大家排序就行。
武权不能掌握在一个小孩子手里,十八岁前的太子若意外登基,军政法监议所有主官自动成为顾命大臣行使皇权,九位大法官为首。
权力交替永远没有十全十美的办法,解决开国太子的问题,办法其实在开国皇帝身上。
父子之间一味让权不行,父子俩代表的势力不同,私相授受是大患,得让天下人都理解为何让权,给天下人安全感。
朝堂必须把利益冲突直白告诉天下人,皇权也得拿到阳光下,不能避讳不谈,只有在阳光下的皇权,才能避免被算计。
朱明的绝对皇权,给后人最大的教训就是:越想守住权力,越守不住。
太子从小就在所有人的监督下,习惯了也就习惯了,而且新朝的皇帝只有人事权,无法与内阁抢夺施政权,他只是政策监督者,开国太子也是新朝太子的榜样,大家都得做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