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公主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在滚烫的汤锅里涮了几下，蘸上特制的酱料送入口中。
鲜香嫩滑在舌尖炸开，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怎么样，公主殿下，我们大梁的火锅可还合您口味？\"乔菁菁坐在对面，托着下巴笑吟吟地问。
东平猛地睁开眼，想起自己正在\"敌人\"的地盘上，立刻板起脸来：“哼，勉强能吃罢了！比起我们北齐的炙羊肉差远了！”
话虽这么说，她的筷子却诚实地又伸向了那盘新鲜的毛肚。
乔菁菁也不拆穿，只是招手让伙计又上了两盘招牌菜。“公主尝尝这个，是我们店的特色，用十八种香料腌制的牛肉。”
东平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为何对本公主这般殷勤？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阴谋？\"乔菁菁失笑，\"公主多虑了。来者皆是客，我开门做生意，自然要招待好每一位客人。你记得给银子就行。”
东平撇撇嘴，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
在北齐，那些贵族小姐们表面恭敬，背地里却总是用轻蔑的眼神看她这个\"蛮族公主\"。
可眼前这个大梁县主，虽然言辞不客气，眼神却清澈见底，没有半分虚伪。
这个认知让东平有些不自在，她低头猛吃了几口菜掩饰情绪。
就在东平公主大快朵颐时，萧景烨带着侍卫匆匆赶来。
他看到东平正坐在桌前吃得欢快，眉头皱得更紧：“你又出来闹事了？”
东平忙咽下嘴里的食物，指着火锅道：“皇叔，不是闹事，是这火锅太好吃了！”
萧景烨看着满桌的食材和吃得满脸满足的东平，又看了看乔菁菁，脸色缓和了些。
随之而来便是热气腾腾的汤底翻滚出的香味，直达萧景烨天灵盖。
他眯起眼睛，看来果真如传言所说，此女不简单。
接下来的2天，东平总是“恰好”路过乔菁菁的店铺。
有时是书店，有时是火锅店，甚至还有那家新开的女子会所。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找茬，可每次看到乔菁菁忙碌的身影，那些刻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天清晨，东平换了一身素雅的衣裙，悄悄来到书店后门。
透过半开的窗户，她看见乔菁菁正在教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认字。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这个'善'字，上面是羊，下面是言，古人认为言语如羊般温顺才是善。\"乔菁菁握着一个小女孩的手，一笔一画地教她写字，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东平愣住了。在北齐，贵族女子从不会屈尊降贵教导平民，更不会如此耐心。她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却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石子。
“谁在那里？”乔菁菁警觉地抬头。
东平慌忙躲到墙后，心跳如鼓。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躲，只是莫名地不想被乔菁菁发现自己在偷看。
午后，东平终于鼓起勇气，大摇大摆地走进书店。“喂，给本公主找本琴谱来！”她故意大声嚷嚷，掩饰内心的忐忑。
乔菁菁从账本中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公主对琴艺也有研究？”
“那当然！”东平扬起下巴，\"我们北齐的《胡笳十八拍》可比你们大梁的靡靡之音有气势多了！”
“巧了，我这儿正好有一本《胡笳十八拍》的孤本。”乔菁菁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装帧精美的琴谱，“可要试试？后院有张古琴。”
东平没想到她真有，一时语塞。
接过琴谱翻了翻，发现确实是真迹，而且上面还有详细的批注。她咬了咬唇：\"你...你也懂这个？\"
\"略知一二。\"乔菁菁谦虚地说，眼中却闪着自信的光芒。
东平的好胜心被激起：\"那我们来比试比试！\"
后院凉亭里，东平先弹了一曲。她确实有天赋，指法娴熟，将北疆的苍凉壮阔表现得淋漓尽致。弹完后，她得意地看向乔菁菁：\"如何？\"
乔菁菁微微一笑，坐到琴前。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弦，一段东平从未听过的旋律流淌而出。
那曲子开始时如清泉叮咚，渐渐变得激昂澎湃，最后又归于宁静，仿佛讲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东平发现自己竟然屏住了呼吸。她不甘心地问：\"这...这是什么曲子？”
“《广陵散》，”乔菁菁轻声说，\"讲的是聂政刺韩王的故事。\"
东平突然感到一阵挫败。她一直以为大梁女子只会些闺阁小调，没想到乔菁菁的琴艺如此高超。\"你...你肯定是练了很久！\"她嘴硬道。
“三年。”乔菁菁坦然道，“你天赋很好，只是指法还有些生涩。不过你这个年纪能弹的这么好已是十分难得，若是有兴趣，我可以教你几招。”
\"谁要你教！\"东平涨红了脸，却忍不住偷瞄乔菁菁的手指动作。
回驿馆的路上，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受惊的马正朝她冲来！她呆立在原地，眼看就要被撞上——
一道身影闪电般冲过来，将她扑到路边。东平惊魂未定地抬头，对上了乔菁菁关切的目光。
\"没事吧？\"乔菁菁扶她站起来，拍了拍她衣服上的灰尘。
东平这才注意到乔菁菁的手背被擦破了，渗出了血丝。\"你...你受伤了！\"她声音有些发抖。
“小伤而已。\"乔菁菁不以为意，\"你没伤着就好。”
东平突然鼻子一酸。在北齐，除了皇叔，从没有人会为她冒险。那些所谓的贵族朋友，遇到危险跑得比谁都快。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她小声问。
乔菁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需要理由吗？\"
“好吧，也的确有理由，你可不能在梁地出事，免得和北齐扯不清楚。”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东平的心防。她低下头，不让乔菁菁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
第二天一早，东平带着一盒上好的金疮药来到乔菁菁的店铺。她扭捏了半天，才把药盒塞到乔菁菁手里：“给...给你的。我们北齐的药，效果很好。”
乔菁菁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真诚的笑容：“谢谢。”
东平别过脸去，声音细如蚊呐：\"那个...我以后可以常来找你学琴吗？\"
乔菁菁笑道：“当然可以。”
阳光洒在两个人身上，原来放下骄傲的感觉，竟如此轻松。
看着这样的乔菁菁，东平忽然发现，她好像没那么讨厌乔菁菁了。
想到中途离开队伍的皇兄，她支支吾吾的开口道：“那个，你要小心我太子哥哥。虽然我很想你和我一起回北齐，但他那人…总之…你还是拒绝掉最好。”东平一脸担忧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