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有人在秘密集结水匪抢掠东南沿海,与起事造反无异,这些人的目的会是什么……
戚山庭取下架子上的舆图,直接铺在案上,手指向江南道与淮南道的沿海海岸线,“你且看看,上报的水匪横行之处,皆有水路直通内陆,我怕这批刀剑弩甲来历并不寻常……”
宋灵淑顺着戚山庭所指的舆图,从登州、楚州海岸线往南,直至苏州、扬州,皆有水匪出没。
她知三表兄刻意提到沿海有水路直通内陆,是在怀疑这些水匪手中的武器,极有可能是前军器监丢失的那批。
她皱眉摇头,笑道:“洛阳距离沿海太远,不可能和沿海的水匪扯上关系,他们要将武器运到这么远的地方,极容易被人发现,何苦要做这事?”
再者,偷走这批弩甲的人怎么可能会用在海匪身上,说是运到山上,让山匪借机起事造反,都比这个可能性大点。
“我只是猜测一二,莫忘了,徐舍人还在苏州进行盐铁改制,说不定水匪在沿海杀人,就与此有关…”
戚山庭见她不信,说着便要起身,“不如与我去瞧一瞧各州递上来的卷宗,看看这些被抓住的水匪都是什么来历……”
宋灵淑只好起身相随,她不是不敢往这方面想,上一世盐铁改制几乎没有阻力,如今盐铁改制的时间提前,连去江南任司使的都不是同一人,难说齐王不会借机生事。
她只是不敢相信,齐王会将这批弩甲撒手放出去。
卷宗藏库所内。
陆元方正忙着处理最后的归档记录,听见戚山庭要看详细的水匪口供,不禁露出几分惊讶。
宋灵淑将戚山庭的猜测说出,以及怀疑对水匪手中的兵器来历。
“听戚侍郎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如此,我查阅过的几份案卷,在他们干水匪杀人前,都是盐场的普通百姓…”
陆元方恍然起身,回身去架子上翻找,宋灵淑和戚山庭也上去帮忙。
三人将所有与盐场相关的水匪案卷挑出来,沿海几个州近半个月内,共上报四百三十六起水匪杀人事件。
其中抓住的水匪只有百人之多,从盐场出来的就远超半数,这伙人每次作案都是十人互相配合,前后有人放哨接应,官府的人一出现,立刻逃之夭夭,宁愿全扔下抢来的东西,也不想被抓住。
这上百个水匪都是提前埋伏,才侥幸将他们抓住。
寻常水匪皆爱财如命,劫掠前会特意踩点,还会挑在夜晚进行,以劫财物为重,不会随便杀人引起注意。抢到手的财物更是绝无可能扔下,遇上官府之人围剿才会直接动手杀人。
而现在出现的这批水匪并不恋战,每次还会无故杀害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好似故意引得官府来回奔波,将劫掠的声势壮大,引得沿海百姓惶惶不安。
他们的所做所为并不似普通的匪徒,而像有某种明确的意图……
戚山庭拿起苏州一起案卷细看,片刻后冷哼道:“这些人背后分明就是有组织有头目,这几个州虽都属沿海,百姓彼此间并不往来,倒是私盐商贩自成体系,在这些地方皆有紧密关联。”
“你们可知徐司使还在不在苏州?”宋灵淑忙问。
“他现在应该在楚州,楚州州府递上的复核案卷里,有几起行凶的水匪是由盐铁司的人拿下。”陆元方迅速抽出桌上的卷宗,给两人递了过去。
宋灵淑接过细看,四起案子共抓住三十六名行凶的水匪,有五人死在抓捕过程中。
案件过程十分简单,徐知予让人放出假消息,在暗处设下埋伏,想吸引这帮水匪中的头目亲自出马。没料到对方十分警觉,来的全是普通水匪,这伙人还故意逃到闹市区,两方打起来伤了不少百姓。
她记得她还在苏州时,徐知予已经抓了不少贩私盐的商户,潘家一倒,其他附庸的小家族都收敛了不少,没想到临近年关,竟又闹出水匪一事。
戚山庭道:“依我看,这帮水匪背后之人,定然在州府安插了内应……”
宋灵淑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颓丧,侧头看着他道:“怎么谁都能往州府安插内应,州府不被漏成筛子了……”
她也知州府与县衙内的胥吏皆非流内官,很多更是花钱就能买到职位。如,每地把守在要道关卡的行差胥吏,是所有人都眼馋的肥差,商队路过都会递上好处,生怕差吏无故扣下货物,耽搁了行程。
这帮私盐贩子定然担心官府的突然上门查商税,早买通州衙署的胥吏暗中报信……
眼下水匪肆虐,各地府衙却没能将这伙人剿灭,还屡屡被他们逃走,要说兵力不足是绝无可能,唯一的原因,是消息被人泄露了出去……
陆元方看着二人,无奈苦笑道:“地方胥吏私收好处已经蔚然成风,只要没触及大事,上面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这次沿海的百姓就遭殃了……”
地方官任职寻常三年一换,多则五年,只要任上没出大事,很多人宁不作为,也不愿随便做出改变。
此次沿海水匪劫掠的事闹得大,想必这几位刺史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再想回头整顿内部也已经来不及了。
宋灵淑扫一眼桌上的卷宗,凝神皱眉:“除了要想办法剿灭这帮水匪,我还想知道,他们手中的武器到底是从哪来的……”
只有查明这些人是否与洛阳有关联,才能真正解决水匪之患,否则这头堵,那边又开始闹……
换句话说,水匪异动只要涉及洛阳,便极有可能会引发更大的危机。如此一来,不仅要确保皇城的安危,还要镇守住京畿之地,不能有丝毫松懈。
“三表兄,长公主可有定下去沿海剿匪的人选?”
“明日一早的朝会,应该就会商议好剿匪的人选。”
戚山庭盯着手中的案件详述,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回头看向宋灵淑。自家这位爱往外闯的表妹主动过问,可不像是要举荐别人,难不成……
宋灵淑见他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咧开嘴笑道:“我想向长公主举荐人选!”
“举荐你自己?”戚山庭瞬间感觉头疼,不禁扶住额角。
“去沿海剿灭水匪少则三月,多则半年,陛下安排我去洛阳任知诠,我又无分身之术……”宋灵淑两只眼眯起,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拍了拍戚山庭的肩膀安抚。
“你想推荐谁?”戚山庭脸色缓和不少。
“三表兄与陆郎中就是最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