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子弹穿过了发条玩具,同时势头不减地穿过了位于托勒密身后的一名士兵。
士兵的哀嚎和玩具碎片落地的声音一同响起。
伴随着这声枪响,天使娜娜松开了手中的维尔汀。
“咳咳……你掐得真用力。”
“对不起,维尔汀,我……呜……”
看着眼中逐渐出现水雾的天使娜娜,维尔汀摆了摆手,主动搭住了她的肩膀。
“没事,我知道你刚才不是故意的……”
天使娜娜看着维尔汀脖子上尚且存在的痕迹,回头看着托勒密,眼中满是杀意。
“让我……”
“不急。”维尔汀示意了一下前面的机枪手:“那个可以威胁到你。”
托勒密看着手上残留的碎片,听着身后士兵难以抑制的哀嚎,面色逐渐铁青。
“窸窸窣窣……”
周围不断有声音传来。
渐渐地,人影在四周越聚越多,逐渐从庭院外面将托勒密一行人包围了起来。
“你知道吗?”维尔汀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托勒密,自从你进来庭院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了。”
“……你是怎么想到提前准备的?”
维尔汀反问道:“对于人联的情报网络来说,这很难吗?”
“几个小时之后,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会知道伊戈尔在他家里做的事情了。”
“咔哒。”
机枪手看着在身后做出了手势的托勒密,齐刷刷地转动枪口,对准四周人群。
“……”
人群沉默着。
就好像枪口不存在一样,他们看着装甲车和悍马,看着悍马旁边的托勒密,眼神中丝毫不存在恐惧。
只余仇恨。
“你会死。”托勒密死死地盯着维尔汀,语气中带着怨毒:“你离我只有不到十米,而我们这边有近十杆枪对着你。”
“你在想什么?”
维尔汀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托勒密。
“我都提人联了,你怎么还以为我会就这样不做防御地来见你?”
这么说着,维尔汀身前就浮现出一层淡蓝色的能量护盾——临时部署的轻量化版本,不算厚重,但有效。
“该死的……”
托勒密咬着牙,恶狠狠地看着那一层护盾。
他当然对人联的能量护盾科技不陌生,也当然知道凭借他们此时的火力强度,想要在瞬间击碎这一层护盾基本不可能。
但是,如果让他们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离开的话,他又有些不甘心……
而且,托勒密看了看周围手持枪械的人群,觉得自己恐怕也是离开不了了。
“砰——砰——砰——”
连续几声枪声响起,悍马和装甲车上面的机枪手就被子弹击穿了头颅,瘫倒在了位置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芝诺士兵们一起开火,子弹朝着维尔汀袭去。
“噗噗——噗噗——”
就好像撞到了一层柔软的墙壁一样,子弹的动能被迅速瓦解,在能量护盾上溅起阵阵涟漪后掉落在地。
维尔汀看都没看托勒密一眼,只是朝着身后淡淡地说道。
“自由开火。哦,对了,可以留托勒密一命。毕竟,我们总要有一个人去告诉伊戈尔在这里发生的事情——这是礼节。”
凌依不在,那么维尔汀就要担当起指挥官的职责……她是这里唯一有权限的人。
“明白。”
陆远手持步枪,在她身后如鬼魅般显现出身影。
可在他开火之前,一个身影先他一步冲了出去。
“……”
维尔汀眉头微皱地举起了手,示意陆远他们停止开火。
天使娜娜流着血的爪子正紧紧攥成一团。
她渴望鲜血,就像她在船上那时候也如此渴望食物。
“我要把你们全杀了!”
愤怒意即痛苦,不是刺向自己,就是向外宣泄。她需要宣泄。
要用血来偿还她的眼泪。
一名芝诺士兵看着被爪子切开的子弹,一边开枪,一边有些崩溃地大喊道:“疯子……疯子!!”
他从没想过会有人能够做到这种事情,也没想到会有人能够如此嗜血……
金伯利抓住步枪,握住枪托砸向倒地士兵的脸。
先是爪子,之后是牙。
撕扯,然后是撕咬。
掠过墙壁,划过喉咙。
如野猫扑捕雀鸟。
芝诺的士兵很勇敢,如果不是敌人,他们或许会是最可靠的同伴。
对同伴的忠诚胜过了对敌人的恐惧。
即使是面对这种程度的敌人,他们仍旧没有放弃抗争……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出不去。
这是一场“公平”的对决——一名强大的神秘学家,对战一整支芝诺的步兵小队。
围在荣军院外的起义军和人联特工们并没有出手,他们只是围观着这场角斗,欣赏着背叛者的死亡。
“噗嗤。”
利刃入肉,托勒密的一只手被利爪狠狠划下,跌落在庭院中的尘土中。
就在天使娜娜脸色狰狞,准备再次挥动她的利爪的时候,一双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足够了,金伯利。”
天使娜娜身体微微一颤。
她回头看了一眼维尔汀,双手缓缓放下,手上的利爪也收回。
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气息。
“……我不是,不是任你们宰割的羔羊……”
骤雨来得很突然,雨水冲洗着庭院里的血迹。
维尔汀站在雨中,看着天使娜娜,轻轻叹了一口气。
“陆远,将他带下去,你知道应该怎么做……能说话就行。佩德罗,让你的人散了,准备接下来的起事……”
吩咐完一切之后,她看着瘫坐在庭院中的天使娜娜。
她的身上满是伤痕。
——即使是强大如她,也不能挡住从四面八方来的攻击。
“呜……呜……好痛……”
痛苦。
像是一只长满钩刺的手握紧了她的心脏。
“事情会好起来的,金伯利。”
她在哭。破碎的发条玩具就像她破碎的心灵。
“维……维尔汀……”
她摊开手,茫然地望向天空。
“我在这里,没事的,我在,我们都在。”
庭院中,鲜血染红了万寿菊花瓣。
满地狼藉。墙边的猫窝在战斗中被炸成碎屑。
老人们或许会做几个新的。
“你不再需要被任何人约束。没有契约,也没有封印。发条玩具已经被打坏了。”
“它碎掉了,碎成了一地零件。金伯利以后不需要听从任何人的命令。”
“你自由了。”
天使娜娜一怔。
“金伯利……以后不需要听从任何人的命令……?”
“娜娜……不再需要听从任何人的命令。”
她重复着这句话,像是泅水的旅人抓住身边唯一的浮木。
维尔汀向她伸出了手。
“如果无处可去,或许,你愿意跟我回基金会吗?人联也可以,我保证你会过上正常的生活……只要你愿意。”
“没有人能支配你,不需要服从任何人的命令。你重新属于你自己了。”
“我……可以……我……自己……”
天使娜娜张开嘴,大口呼吸着粘腻的空气。
她的迷茫就像她的痛苦。
她看着自己的手,浓稠的血,像孩子降生时包裹着的血衣。
“就像姐姐去世时……我第一次……离开那座房子……的时候吗?就像我在战乱中……来到圣保罗……”
“就像……我在热情之家……”
真实,而又遥远的回忆。
它们曾在坚硬的砂砾上磨砺,也曾在幸福的糖浆里打滚儿,它们都是她一个人面对世界时的生活。
她差点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才一直选择逃亡。
“是的,不依赖也不受控于任何人,你只需要坦然地接受你的生命。存在本身如此。”
“从今天起,祝你的新生活一切顺利……娜娜。”
“叮咚——叮咚——”
象征着零点的钟声响起了。
维尔汀“唰”地抬起头,看向城市中心的钟楼。
在它响起的那一刻,无数信号弹从城市的各处飞向高空。
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的枪声。
起义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