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不是我不愿意带路,将功折罪。实在是……那梁北的路,邪性得很,根本找不到啊!”
刘世才苦着脸,脸上还带着心有余悸的后怕:“上礼拜儿,我……我鬼迷心窍,想着多弄点金沙,好掺进我从厂里偷拿的黄金里,就偷偷去过一次一次梁南那条岔沟……”
“可…可那根本就不是人走的路!”
“那林子密的……大白天都跟黑了天似的!地上全是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烂树叶,一脚踩下去能没过膝盖,底下还藏着水洼子,一不小心就能陷进去!
根本没有明显的路,只有一些野兽踩出来的、时断时续的野径……七拐八绕,全是蚂蟥和瞎蒙……我在里头转悠了整整一天,别说找到刘大疤瘌的窝点了,差点……差点把自己就给陷在里头没出来!
最后……最后是抱着棵树,听着远处山君叫,硬是熬到天亮才连滚带爬摸出来的……那地方……那地方太邪性了!
成卫士长点点头:“难找是对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他们藏了这么久!”
说着,成卫士长给刘世才喂了点水,自然又获得他没口子的感谢。
“一整天?”旁边的大老王捕捉到了这个时间点,浓眉一拧,突然插话问道:“你说的那天,是不是上个月十七号?就是你接了命令,让你带着新冶炼出来的一批小黄鱼,去边境线上那个废弃的三号仓库,见李怀德他们的那一天?”
“就是上面来的审计组!”见刘世才低头沉思,江夏补充了一句。
“对对对!”刘世才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您…… 您怎么知道?就是那天!赵副主任让我带着五块‘小黄鱼’,说要送到边境线上的一个空仓库,交给审查组的人。
不过,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但,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谁家好人送黄金不是在安稳的地方送?非要跑边境线上的空仓库,那仓库我以前听人说过,早没囤货了,就剩个破架子!”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我心里发毛,怕这里面有猫腻,就没敢去。揣着黄金回了家,跟媳妇收拾了点行李,想着要是不对劲就带着其余的黄金跑路。谁知道还没等走,就被你们抓了……”
“仓库里没机器!”大老王一扬眉毛,不由庆幸江夏把李怀德薅回来真是一步妙棋,要不然杨二愣子真就挂城门楼子了……
“哦~~怪不得能让在那边等着的人跑了,看来你这个后手还真是不行啊。不过也好,要是让你杀了那个看仓库的,还挺麻烦……”
“灭口!”刘世才吓得差点跳起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我哪知道这个!杀人…杀人我可不敢想啊!我就是…就是觉得事情不对头,送个黄金犯不着跑那么偏的地方,还特意让我单独去,我怕被卖了,才没敢去!”
大老王盯着他看了几秒,见他不像是装的,心里却 “咯噔” 一下,眉头拧得更紧:“那你不是他们准备灭口的后手?就只是让你送黄金?”
“我哪有那胆子!” 刘世才苦着脸,声音都带了哭腔,“我也就是敢偷偷摸摸一下,杀人灭口的事,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赵副主任找我,就是看中我当过伪军、怕被揭发,好拿捏罢了!”
这话一出,大老王脸色瞬间沉了,还有后手!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刘大疤瘌这一堆人。
“各行动队注意!各行动队注意!赵副主任一伙可能还有后手,不是刘世才这一个棋子!立刻提高警觉,加强戒备,密切关注周边动向,有异常马上汇报!重复,有异常马上汇报!”
成卫士长鼓捣几下大老王带进来的数字电台,马上把情况汇报了出去。
电台里传来各队的回应声,大老王和成卫士长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装甲车 “轰隆” 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很快停在平房门口。战士们跳下车,手里小心翼翼捧着还沾着湿泥的艾草、苎麻根,叶片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刚从老林子里采回来,还带着山野的潮气。
孟超医生立马迎上去,接过草药就往灶房跑,找了个粗陶陶罐,麻利地清洗、切段,添上温水就架在灶火上熬煮,火苗 “噼啪” 舔着罐底,没一会儿,苦涩中带着清冽草木香的药味便在寒空气中弥漫开来。
刘世才凑在炕边,看着喝过药的妻子苍白的脸色渐渐透出点血色,呼吸也从急促变得平稳,最后沉沉睡去,他眼眶发红,咧着嘴傻笑了两声,转头就看见大老王正蹲在墙角,对着仍昏迷的刘大疤瘌磨牙。
“狗日的,咋还不醒!医生,你手头上有啥吐真剂之类的东西嘛?”
“没……有也没法用。晕着的,不顶事!”
一旁的江夏盯着墙角昏迷的刘大疤瘌,眉头越皱越紧。
不对!要是只有刘大疤瘌这群土匪,事还好办,大不了他们卷着金子跑路。可这里头掺了干部,干的是能诛九族的盗采金矿的事。
东风 113 的审计顶天让负责人下马,可金矿的事一旦露馅,是要掉脑袋的!他们现在最急的,肯定是销毁证据!
“李老的学生危险了!” 江夏猛地攥紧了拳头,“他们要是想毁证据,说不定会对地质队下手!必须马上进山找他们,晚了就来不及了!”
墙角的大老王起身取过一名战士端进来的一盆冰水,对着刘大疤瘌劈头盖脸的浇了下去:
“这不是正干着嘛!狗日的,这样都不醒!”
“行了!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江夏果断挥手制止,“都什么年代了,不缺他那点口供!”他指向稍微缓过劲来的刘世才:“你!起来带路!不需要你找到矿洞,只要把我们带到你说的那个能分辨南北岔沟的砬子梁岔路口就行!”
接着,他转向大老王,语速飞快地下达指令:“大老王,立刻用数字电台联系我熊师叔,通报紧急情况,请他立刻调动他能信任的民兵队伍火速前来支援接应!
对了,他不是一直手痒,仿造我图纸做了些飞天猫猫车吗?让他全都带上!还有,厂里试验场那几门用来测试装甲的‘大炮筒子’,也让他申请调出来带上!以防万一!”
“留下必要人员看守这里,其余战斗人员,立刻跟我上车!出发!”
这一连串的命令不仅让刘世才愣住了,连大老王和成卫士长都吃了一惊。
“你…你想干嘛?”大老王下意识地问道,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干嘛?开路!”江夏一边说一边已经开始向装甲车走去,“非要等一个土匪带路吗?我们‘巡地龙’上装的探地雷达不是摆设!它的深层扫描模式,虽然主要设计用于探矿和寻找大型金属矿体,但对浅层地质结构、地形起伏、地下水位变化、甚至大型地下空腔都有很强的成像能力!”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技术员特有的自信,仿佛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脚步不停,无形中带动着大老王和成卫士长也不自觉地跟着他移动。
跟了几步,成卫士长猛地反应过来,一个箭步挡在江夏面前。
“你站住!” 卫士长伸手拽住江夏的胳膊,脸色沉得能滴出水,“你不能去!山里有匪徒、有陷阱,你是慈祥老者特意交代要保护的对象,咋能亲身涉险?”
江夏停下脚步,看着成卫士长,眼神异常认真:“卫士长,你以为我想去冒险吗?但你知道那雷达屏幕上显示的是什么吗?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山川地图!是海量的原始数字信号、频谱图和介电常数异常点!”
“简单说,雷达打下去,不同地质的反馈完全不同!比如,坚实地面的相对介电常数(e?)可能在4-10之间,而含水沼泽的e?能飙升到80!电导率(σ)更是天差地别,干土可能只有0.001 S\/m,而饱水的粘土能达到0.1 S\/m!
这些数值的变化,在屏幕上就是一堆不断跳动的数字和杂乱的回波!”
“这套‘数字->模型->路径’的实时解算和空间想象能力,目前只有我能做到。”江夏的语气不容置疑,“这需要极端熟悉雷达的性能参数、地质学知识还需要李老从旁协助解读岩层信号、以及大量的实时计算,这需要陈工帮忙处理基础数据!你以为我是去看风景的吗?”
成卫士长被这一连串的专业术语砸得有点懵。
大老王先是憋笑,兀有觉得不对,立即板起脸的他,还是迎来了成卫士长凌厉的目光。
“我保证!” 江夏举起手,语气诚恳,“我只在装甲车上操作雷达、标路线,绝对不下去参与行动。找到地质队后,我立马跟装甲车留在外围,等你们把人带出来。这样总行了吧?”
大老王和成卫士长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旁边李老急切的眼神。李老攥着勘探包,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开口,显然也盼着江夏能去帮忙。
江夏的解释合情合理,那种依靠复杂数字信号实时构建地形的能力,确实听起来就像是他的“独门绝技”。而且他保证了不离开装甲车,这大大降低了风险。
成卫士长沉默了几秒,终于松了手,语气依旧严肃:“行!但你必须答应,全程待在装甲车里,不准踏出车门一步!我让两个战士守在车旁,你要是敢下来,我立马把你绑回去!”
“没问题!” 江夏立马点头,转身钻进装甲车,“快上车!时间不等人,李老的学生还在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