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被厚重的血云与阴影吞噬殆尽。
仅余几缕惨白的光束,如垂死之眼,斜斜刺入城心广场,落在那座古老而残破的城池之上,映出斑驳的影,仿佛天地也在为这座孤城哀悼。
紫胭,立于城头。
素衣如雪,早已被战火与血雾浸染成斑驳暗红,宛如一幅凋零的雪地梅花图。
她双足踏于古老的星纹石台,十指如兰,结着一道繁复到近乎自毁的灵印,以己身为炉,以魂为薪,将自身灵力化作不灭之源,输送至战场核心。
两道幽光灵丝自她心脉延伸而出,如命运之线,连接着柳云笙与晨风。
微光流转,丝丝缕缕,持续不断。
正是这缕缕灵源,支撑着重伤的堂主重燃战意,维系着断臂长老不坠神志——
她以命,续命。
可她的面色已如死灰,唇无血色,额上冷汗涔涔而下,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入阵纹之中——
“滋!”
竟在坚硬的星纹石上烧出细小焦痕!
那是灵力燃烧至极致、魂魄濒临溃散的征兆。
她的心跳在耳中轰鸣,每一次搏动,都像经脉在寸寸撕裂。
灵力,已近枯竭。
她的魂魄,正在一寸寸化为光丝,燃作他人的战力。
石磊与雷赢立于她身侧,霸王枪与雷蛇长矛交叉而立,如双柱擎天,护她周全。
石磊望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影,喉头滚动,声音沙哑如磨石:
“撑住,紫胭姑娘……再撑一会儿。”
雷赢咬牙,掌心雷光微闪,却不敢轻动分毫。
他怕——哪怕一丝灵压波动,都会让这维系全军命脉的灵丝崩断,战场瞬间崩塌,万军覆灭。
就在此刻——
“嗤——!”
一道苍龙戟,破空而至!
无声无息,却快过雷霆!
戟芒如怒龙出渊,撕裂空气,直取紫胭咽喉!
那戟身铭刻古老龙纹,泛着幽蓝寒光,戟锋所过,竟引动虚空凝滞,仿佛连魂魄都被冻结——
封魂之力!
“不好!”
石磊怒吼,霸王枪横斩而出!
雷赢亦奋起反击,雷光炸裂,拼死拦截!
枪矛交击戟锋——
“铛——!!!”
一声巨响,气浪如刀,席卷十丈!
两人竟被那恐怖巨力震飞,狠狠撞入残垣,口吐鲜血!
雷蛇长矛崩出缺口,雷赢右臂骨裂,手臂软垂,再也握不住兵刃!
紫胭瞳孔骤缩,灵丝剧震,阵眼符文瞬间黯淡,光芒几近熄灭!
她心脉一颤,喉间涌上腥甜,却强行咽下。
她抬头——
苍龙戟已至眼前,寒芒映出她苍白的面容。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冰冷、无情,带着上古龙族的杀意,如深渊凝视。
她动不了。
灵印未解,灵丝未断。
若强行闪避,柳云笙与晨风的战力将瞬间崩塌,战场局势逆转,锦鳞大军或将全军覆没。
她只能……等死。
可她没有恐惧。
她缓缓闭上眼,唇角却扬起一抹极淡、极温柔的笑,仿佛在梦中见到了谁。
一滴泪,自她眼角滑落,在风中凝成冰珠,坠入尘埃。
她轻声呢喃,声音几不可闻,却如风铃入魂:
“终究……要陨落于此……”
“可自突破以来……为何迟迟见不到你的身影?”
那一瞬,时间仿佛静止。
戟锋距她咽喉,仅三尺。
风停,血凝,连战场的嘶吼都远去。
死寂,如渊。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刹那——
一道低沉如大地脉动的声音,自地底深处传来,仿佛远古神只苏醒:
“……谁,敢动她?”
紧接着——
天际骤然撕裂!
一金、一蓝、一黑,三道光芒自极远处破空而来,划破血云,如三道天罚之刃!
那金色神光疾驰如电,直奔城头!
千钧一发!
就在苍龙戟锋距紫胭咽喉仅三寸,死亡已触手可及之际——
一声冷傲怒吼响彻战场,如远古冰龙苏醒,震得乌云崩散,血雾冻结:
“我女人——”
“轮不到你们动!”
话音未落,双兽齐鸣!
“唳——!”
“呜——!”
寒凰展翼,通体冰蓝,羽翼所过,空气凝霜成刃,寒气如潮,冻结虚空!
鬼凰嘶鸣,幽影缠身,双爪撕裂空间,引动阴风怒号,百鬼哀嚎!
二者并肩而至,双爪齐出,如天罚之钳,悍然夹击那苍龙戟!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炸开!
气浪如环形风暴横扫百丈,地面塌陷,残垣崩塌,数十名敌我将士被掀飞,尸骨无存!
更惊人的是——
即便是寒凰与鬼凰合力,竟也只让那苍龙戟停滞一瞬!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紫胭终于支撑不住,灵印崩裂,灵丝断裂。
她双目紧闭,身体摇摇欲坠,如一片即将飘散的雪。
那金色光芒终于降临!
光芒散去,一道身形显现——
黄炎。
身形略显消瘦,衣袍染尘,却如孤峰独立,锋芒内敛。
他右手赫然紧握苍龙戟锋,掌心已被寒芒割裂,鲜血顺戟身滴落,却浑然不顾,猛然将戟甩出!
戟身破空,直插地面,轰然震颤,久久不息。
他一步踏出,身影已至,轻轻将摇摇欲坠的紫胭护入怀中。
她气息微弱,唇无血色,灵丝几近断裂,仿佛一缕即将消散的魂。
他低头,凝视怀中那张苍白如雪的面容,指尖轻抚她冰冷的脸颊,声音低沉,如冰河裂开:
“傻女人……”
话音未落,石磊与田陌已急冲而至,铠甲染血,气息粗重。
他们本欲开口询问紫胭安危,却见黄炎神色肃然,动作轻柔地将她缓缓安置于地面,动作谨慎得仿佛怕惊扰一场将醒的梦。
黄炎脱下外袍,轻轻覆在她身上,又以灵力凝出一道温润光罩,护住她残存的气息。
随后,他抬头,目光如刀,扫向石磊与田陌——
“二位兄弟!”
“紫胭……就托付给你们了。”
短短一句,重若千钧。
那不是请求,是托付;不是告别,是赴战前的最后嘱托。
石磊喉头一哽,重重点头,单膝跪地,将霸王枪插入土中,肃然道:
“只要我石磊一息尚存,紫胭便绝不会少一根发丝!”
田陌亦紧握长矛,眼中怒火翻腾:
“你去杀个痛快!这里,有我们在!”
黄炎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他缓缓起身,脊背如剑,挺直如山。
随即——
他抬头,目光如刀,扫视全场!
每一道视线与他对上,皆如坠冰窟,动弹不得!
风雪凝滞,杀意如潮,连远处的巨兽都低伏身躯,不敢直视。
他声如寒渊,一字一句,冻结灵魂:
“敢伤她……”
“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话音落,天地死寂。
唯有他周身,寒凰与鬼凰双影盘旋,冰焰交织,幽雷奔涌,仿佛两尊来自冥界的守魂之兽,正为一场血祭苏醒。
他一步踏出,虚空震颤。
瞬间,杀机四起,全场死寂。
连风雪都为之停滞。
就在此时——
锦鳞城上空,骤然响起一阵狂暴而讥讽的笑声,如雷贯耳:
“哈哈哈……”
笑声未落,一道黑色雷霆撕裂黑暗,如天罚降临!
而在那片仅存的光明之中,一道庞大的龙影游走于乌云之内,鳞爪狰狞,龙威如狱!
随着龙形缓缓收敛,一个身材魁梧的少年身影,凌空而立。
他黑袍猎猎,双瞳幽深如渊,周身缠绕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那是圣者初期的气息,如山岳压顶,如深渊凝视!
黄炎眼神罕见凝重。
他自然认得——那苍龙戟,是黑龙族的兵器!
可当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恐怖威压时,黄炎心头猛然一震!
即便他此刻已进入“逍遥游”状态,实力臻至半圣巅峰,竟也被那圣者威压压得身形一颤!
直到看清来人面容,黄炎瞳孔骤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黑龙裔军?!”
“这才多久不见……你竟已踏入圣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