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突然转性了?开这么低调的车?”墨陌的指尖轻轻点在冰凉的车窗上,在玻璃上留下一个模糊的指纹,歪着头,发丝滑过肩线,故意岔开话题,语气里带着促狭的笑意,眼睛却悄悄打量着周亚柒的反应,“这辆黑武士可不符合周大小姐‘招摇过市’的一贯作风啊?”
“还不是因为某个小没良心的。要不是给你感受一下,我才愿意把我新车给阿也开。也不知道谁坐着的时候,在人多的地方缩着脖子像只受惊的鹌鹑,差点就要跳车逃跑了。”周亚柒突然举起车钥匙,在墨陌头顶虚晃一下,金属钥匙扣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银弧,拉开车门的动作优雅得像在开启珠宝盒,弯腰做了个标准的管家礼,发梢垂落在真皮座椅上,“现在,我亲爱的公主殿下可以赏脸上车了吗?”
墨陌坐好之后,当周亚柒绕过车头回到驾驶座,细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像某种摩斯密码。车门关上的瞬间,整个车厢突然变成了与世隔绝的私密空间。意大利皮革的气息混合着雪松香薰,让人想起阿尔卑斯山麓的冬日森林。
周亚柒倾身过来帮墨陌拉安全带,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墨陌膝头铺开一片丝绸般的阴影。金属卡扣咬合的“咔嗒”声在静谧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小陌……”周亚柒忽然停在距离墨陌鼻尖不到十公分的位置,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的阴影,“阿也是不是对你越来越没有控制力了?”
“亚柒,不要说这些话。”墨陌的耳尖立刻泛起珊瑚色,手指无意识绞紧了裙摆,早晨那个被阳光勾勒得格外清晰的剪影又在眼前晃动。
“对自己喜欢的人,有生理性的反应,不是正常吗?”周亚柒转动方向盘,腕表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声音忽然低下来,像在分享一个秘密,“就像看到玫瑰会想触碰,闻到咖啡香会分泌唾液。我们四个人的羁绊,早就像纠缠的量子态了,本就超越了寻常的界限不是吗?”
挡风玻璃上梧桐叶的影子不断流淌,墨陌望着后视镜里远去的街景,“亚柒,阿能每次调侃我和阿也的时候,真的开心吗?你们从来都不觉得他是强作欢颜吗?”
轮胎碾过减速带,周亚柒突然踩下刹车,阳光穿透她的瞳孔,呈现出透明的琥珀色。
“我们三个对你的感情……就像克莱因瓶的内外表面——陆能缠着高也,高也绕着你,我既是观测者又是参与者。我从失去阿擎的世界末日的感受走出来了,但我也是要守着你和他的弟弟阿能的。这是个完美的闭环。”周亚柒的指尖在真皮方向盘上画着拓扑图形,忽然轻笑出声,“只要这个圆的核心是你,所有不平衡都会自动修正。只要你是那个奇点,这个系统就永远稳定。”
“要是去见大叔,你们也准备用这套理论说服他吗?”墨陌忽然笑起来,故意压低声音模仿宋一霆的语气,“我家小朋友被三个‘心怀不轨’的人围着转也很正常?就不怕他的手段?\"
“只要是以你为圆心的同心圆,就算是宋先生的狙击枪也打不破。”周亚柒重新发动车子,嘴角扬起狡黠的弧度,车载音响正好放到《月亮代表我的心》,忽然轻声问,“小陌,能跟我说说你的家人吗?”
墨陌听到周亚柒的问题,手指微微一顿,也注意到周亚柒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昨晚阿也跟你们提到了我的家人?我的身世?”
“就是突然发现……我见过你醉酒的样子,见过你熬夜赶方案的样子,甚至见过你偷吃冰淇淋的样子……”周亚柒的声音混在歌声里,拇指摩挲着方向盘缝线,一个红灯让她们停在斑马线前,“却连你小时候的照片都没见过。但似乎,我对你也是一无所知。”
“亚柒,虽然我从小没有爸爸妈妈陪在身边,但是我是在爱里长大的,我有很多为我的家人,有你们。”墨陌伸手搭在周亚柒肩上,感受到布料下绷紧的肌肉,指尖轻轻划过对方肩线,“你们不用觉得给我的爱和关心还不够,我已经满到有点装不下了。真的。”
阳光突然变得灼热,像融化的金箔倾泻而下。周亚柒纤长的手指按下遮阳板,墨陌看见细碎的光斑在她睫毛上跳跃,像是撒了一把碎钻。
“小陌,要不我也搬去万城吧?正好盯着某个废寝忘食的工作狂。”绿灯亮起的瞬间,周亚柒转动方向盘,语气轻快得仿佛在讨论下午茶要选马卡龙还是司康饼,余光却将墨陌瞬间睁大的眼睛尽收眼底,唇边漾起猫儿般的狡黠,“反正我在哪都能远程办公。”
“下次你们来万城……我带你们去见外公吧。他地窖里藏着三十年的梅子酒,总说要等最特别的时刻才开封。”墨陌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安全带,窗外流动的街景渐渐变成记忆里的水墨画卷,说着,忽然笑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柔软下来,“我十八岁生日前后,老人家偷偷开了一坛,结果被外婆发现,追着绕院子跑了三圈。”
“你是打算一直待在红城吗?”周亚柒突然降下车速,阳光穿过她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密的阴影,“就不愿意……我们都离你近一点?”
墨陌的指尖轻轻描摹着车窗上凝结的雾气,声音像浸在晨露里的海棠花瓣般柔软。
“亚柒,红城,我不会久留,终究是要回万城的。等我重新变为那个勇敢自如面对大叔的人,我就会离开红城。”墨陌望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城市轮廓,忽然转头直视周亚柒的眼睛,瞳孔里映着流动的朝霞,“你们扎根在这里的牵绊,不该为我连根拔起……”
“小陌,我刚刚说的话,你都这么快抛脑后吗?”周亚柒突然打断,方向盘上的指节微微发白,声音却轻得像叹息,“我们四个,是严丝合缝的榫卯,是永动机里的摆轮。”
阳光从周亚柒发间穿过,在仪表盘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我六岁被接回墨家那天,外公抱着我站在老宅的海棠树下说……”墨陌忽然笑起来,那笑容让她想起万城老宅雨后的海棠,于是学着外公的腔调,苍老里带着蜜糖般的温暖,“‘红城再不堪也是故乡,就像海棠花,根扎在泥里,开在风里。’我从来没有被欺负过的,从来我都被保护得很好。”
墨陌纤细的手指在空中画出花开的轨迹,“你看这海棠,根越往苦处扎,花越往甜处开。”
晨风裹挟着远处面包店的香气卷入车窗。墨陌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左颊若隐若现的酒窝,“大姨总说我是被整个墨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你还说,没被欺负?”周亚柒的呼吸突然凝滞,那些画面在眼前闪回——诊疗室里蜷缩的身影、午夜惊醒时攥得发白的被角、手腕内侧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月牙形疤痕。
周亚柒猛地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腔里漫开,才勉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换了个话题,“跟我说说外公外婆吧。”
“我真的没被欺负过。”墨陌忽然抓住周亚柒颤抖的手腕,掌心温度透过肌肤传来,指尖在周亚柒腕间轻轻画圈,像在复现记忆里的纹路,“华清姨每次出差回来,行李箱滚轮声还没停,就能听见她喊‘小陌快来挑裙子’;子齐总嫌我个子矮,但还是会乖乖当人肉梯子,把我举到肩上摘海棠果。”
远处传来教堂整点的钟声,惊起一群白鸽。
“子善姐教我做题时最凶了,铅笔敲得作业本啪啪响……”墨陌望着羽翼划过的轨迹,声音渐渐低下去,忽然笑起来,“可只要学校里有人多说半个字,第二天就能看见她抱着教案在那人班级门口‘偶遇'’。”
周亚柒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新月形的红痕在白皙肌肤上格外刺目。她想说那些伤痕不该被梅子酒的甜香掩盖,想说噩梦里的啜泣声明明还回荡在深夜的诊疗记录里——可最终只是反手扣住墨陌的指尖,像抓住一缕随时会消散的晨雾。
“再给你说点开心的。”墨陌摇下车窗,让风灌进来,“外婆的桂花糕可是万城一绝,每年中秋前半个月,整个老宅都浸在蜜糖般的香气里。我总偷吃晾在竹筛上的半成品,有次正踮着脚……”
“然后呢?”周亚柒顺着她的话追问,声音里还带着未消散的哽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上的真皮缝线。
“然后被外婆抓了个现行啊!”墨陌笑得前仰后合,安全带勒在锁骨上泛起一道红痕,“她罚我抄《本草纲目》的‘木部’,我才抄到‘桂,甘,微温,无毒’……”
她突然模仿起老人颤抖的手势,“外公就端着刚出笼的桂花糕来劫法场了,还偷偷往我袖子里塞了张写着‘无毒可食’的小纸条。”
红灯亮起的瞬间,周亚柒猛地踩下刹车。后视镜里,她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和微微发抖的嘴角。
“亚柒,你看……”陌却忽然倾身过来,带着阳光温度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眉骨,指向路边一株海棠,“每到季节,万城的老宅就该落满这样的花瓣了。”
阳光突然变得刺目,周亚柒眯起眼睛,导航屏幕在强光下变成一片模糊的蓝色。
“我会一直……\"周亚柒听见自己的声音先于理智脱口而出,话未说完,便哽在喉间,化作一个坚定的点头。
墨陌怔了怔,十八岁生日的记忆突然涌现——月光浸透的庭院里,外公布满老茧的手捧着青瓷酒杯,梅子酒在杯中荡漾出琥珀色的光晕。
月光下,老人斑白的两鬓像落了雪,“小陌啊,这世上总有人会为你翻山越岭,总有人会为你把天涯走成归途。”
此刻,周亚柒的侧脸在逆光中晕开温暖的轮廓,睫毛在脸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墨陌悄悄摸向手提包内侧,指尖触到那枚光滑的海棠木牌,那枚从不离身的海棠木牌——就着煤油灯连夜雕刻的礼物,背面还刻着\"吾家海棠初长成\"七个稚拙的小字。
绿灯亮起的刹那,引擎轰鸣如猛兽苏醒,将未竟的话语碾碎在排气管的震颤中。车厢陷入短暂的静默,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嘶鸣。
周亚柒的右脚猛然下压,黑色SUV如离弦之箭窜出。宋氏集团的玻璃幕墙大厦在视野中急速膨胀,冰冷的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亚柒!前面路口放我……”墨陌的手指瞬间攥紧车门扶手,骨节泛白。周亚柒却恍若未闻,涂着车厘子色甲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哼着走调的小曲。
黑色的车身如一头优雅的黑豹,无声滑入公司前庭。阳光在特殊涂层的车漆上流淌,折射出银河般的细碎光点。路人的目光如磁石遇铁,霎时黏着过来。保安的哨声划破晨雾,此起彼伏的快门声里夹杂着高跟鞋仓皇避让的脆响,像一首混乱的都市奏鸣曲。
墨陌整个人陷进真皮座椅,将文件夹举成盾牌。纸张后传来闷闷的抗议,“我就说该在转角……”
她通红的耳尖从发丝间露出来,像雪地里绽放的早樱。
“我和你一起上去。”周亚柒解开安全带,指尖在墨陌疑惑的目光中顿了顿,“他们不是邀请我去团建了吗?我正好顺道提前先打声招呼。”
“可是,你不能和我一起。”墨陌双手合十,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歪着头,发丝滑过周亚柒的手背,“我现在可是勤勤恳恳的小实习生呢,不要这么快让我的马甲掉了,行吗?”
“小陌,你这么藏着,很容易被人欺负的。”周亚柒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她发顶,“就不能让大家光明正大地当你的护花使者吗?非要藏着掖着,让人想护着都找不到理由。”
“拜托了,好吗?”墨陌拽着她的袖口晃了晃,腕间的香水味若有若无地飘散,“光是一个师傅就够我应付的了,一个师傅就已经让我藏不住了。”
“好吧。”引擎重新启动的嗡鸣打断了对话,周亚柒重新系好安全带,转动方向盘,没好气地瞥她一眼,“去地下停车场总行了吧?至少那里没那么引人注目。”
“不愧是VIp大人!”墨陌眼睛弯成月牙,“连专属车位都……”
“再笑就把你扔在b3层。”周亚柒作势要按车窗键,却在余光里看到墨陌吐舌头的模样,自己先绷不住笑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