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似乎是认命一般。
卿瑶从老鸨那听到的阿璃的消息越来越少。
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一时刻,楚无痕揽过她肩膀,轻声安抚,双目泛冷:“璃儿姐……交给我们。左文枭给你们的,是地狱。但我们……会还你自由与尊严。”
朱裕同缓缓抬起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声音幽深:“璃儿的事,我记下了。今夜,就让这媚骨楼与左文枭府,尝尝人间正义的怒火。”
空气像被点燃,众人起身,加入眼神交汇中那股同仇敌忾——那是一场复仇的序幕。
夜色降临,琢城依旧灯火辉煌。
城东的“醉月居”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客栈,门前挂着青铜匾额,朱漆嵌金的“醉月”二字在夜灯下透着一股雅意。
朱裕同一行人刚刚走进客栈,伙计迎面而来,殷勤地引他们入了二楼靠窗的雅间。
屋内陈设素雅,木桌上早已备好热茶,窗外则是可以俯瞰整座东街的绝佳视角。
桌上炉火微暖,一缕茶香在屋中氤氲,驱散了初夏夜的潮意。
“同哥哥……”卿瑶低声唤了一句,声音有些轻颤。
她的眼中仍残留着从媚骨楼带出的惧色,但更多的,是一种即将出脱泥淖、却又不知未来能否光明的挣扎。
朱裕同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道:“狱卒一事,已了。今日我们在此,是为下一步的事做安排。”
他环顾四周,众人也都陆续落座。
秦月柔稳稳坐在他右手,眉宇之间尽是英气,她已经摘下了女战将的铠甲,换了一身便装,素色青衣不失英姿,
“我查过,左文枭府邸守备极严,明中有护卫二百,暗中伏弩布阵,尤其那内院重重机关,常人难入。”
“城中动不得兵。”楚无痕低声道,目光沉冷,
“否则琢城守将也会警觉,那些归顺民生军的细作就可能暴露。”
“所以,”朱裕同轻轻点头,
“我们得分两步来做:先斩触须,再断头颅。”
“斩触须?”一名中年文士插话,他名冯成儒,是朱裕同在南巡时收的一位流亡书院长老,此刻他微捻长须,思索片刻,道:“是指……左府在民间的爪牙?”
“不错。”朱裕同点点头,语气冷冽,
“琢城之恶,不仅仅是左文枭一人。他背后有贾剥皮之流收民田夺女、贩卖孩童;有官府庇护、青楼贩色、庙堂以神为名施暴……要动他,得先打掉这些根。”
秦月柔点头:“可以先从‘谢家惨案’下手。”
卿瑶神情一黯,咬着唇点头:“谢老三的女儿是我以前在媚骨楼中最要好的姐姐之一,叫‘阿宝’……她生得水灵,却从未卖身,始终想赎身归家。却因一次拒客,左文枭一怒之下,将她打得重伤,后来……她跳了河……”
朱裕同低下头,拳头缓缓收紧:“那谢家为人忠厚,怎至于此?”
卿瑶道:“谢老三是贾剥皮家地头佃户。因闹旱年交不起租粮,被罚割麦为奴;他的儿子也被‘征调队’抓去劳作,音讯全无。”
冯成儒闻言顿时怒发冲冠:“此等惨事,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横行无忌!我愿为此事撰疏一篇,记其恶行!”
楚无痕则冷笑:“记疏不如记血。我们需动手。”
众人低声应和,正打算分头筹谋,只听窗台传来一阵“咯吱”声响。
“说得好听啊,”一道人影不知何时已端坐窗边,正晃着一只酒壶轻晃,
“可惜你们这些大人物议事,就是缺我这么一个关键的人。”
众人顿时一惊。
秦月柔当即起身拔剑,但朱裕同却伸手拦住她,微微一笑:“来的可是……白夜行?”
“哟,原来是认得我。”那人一跃而下,落地无声,身上穿着灰布麻衣,破破烂烂,脚下一双草鞋已经磨得破破烂烂的,一头乱发随风乱摆,整个人像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一样。
“我说早在关新楼就瞧见你们不对劲,果然啊——憋大事呢。”
“你是怎么跟来的?”楚无痕皱眉。
白夜行拍了拍酒壶,摇头:“咳,做我们这行的嘛……鼻子灵着呢。再说你们一行人气质太怪了,哪个来逛茶楼的带个文士和尚,还个个气息深藏、眼神杀人似的?”
“那你来做什么?”朱裕同问。
白夜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不太整齐的牙齿:“干大事哪能不带我?这些狗大户欺人太甚,我早就盯了贾剥皮那窝老狗好久,左文枭更是……哼,我若能混进他府中,定要让他喝一壶狗血煮的童子汤!”
“你愿助我们?”朱裕同问得平淡。
“别问我愿不愿——问我怕不怕。”白夜行拍着胸膛,
“我这人没什么出息,打小就混街头,吃百家饭长大,见的最多的,就是这些狗东西欺压苦人。现在你们搞事,我不来帮忙,岂不是对不起‘白夜行’这仨字?”
说罢他又自顾倒了杯冷茶,一仰头喝下:“——虽说我不是好人,但和他们比,我自认问心无愧。”
众人一时无言。
片刻后,冯成儒拱手:“白兄侠义,敬佩。”
楚无痕也不再说话,只是道:“能否说说你知道的左府布防?”
“得嘞。”
白夜行把酒壶一扔,坐上空位,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张布满褶皱的图纸,铺开在桌。
“这就是左府正堂图。我这些年来过几次,甚至有一次假扮成押粮队随从潜进去过。他那院子不大,但内圈全是机关密布,外圈则是恶狗、弩手、刺客、密眼、符阵……堪称一座小城。”
“但我清楚,他最常留宿的,不在内院,而在东阁。”
“东阁?”朱裕同问。
“对,那是他藏‘肉唾壶’的地方。”白夜行声音低了几分,面色也难得一沉,
“他喜欢在那边‘玩具’,而那几位……都是从各地弄来的少女,有的甚至未及笄。”
卿瑶咬牙,轻声道:“璃儿姐……就在那。”
秦月柔眉头紧皱:“我们必须快。多留一日,便多一人受苦。”
“这畜生做的事,真的让我一刻都不相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