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月不是很会写诗,但楚沐兰说过,逝者无言,其志永存。
她不可谓不认同。
或许唯有将那些无法言说的哀思镌刻在冰冷的石碑上,方可让千百年以后之人知晓,这世上曾经存在过一位如此绝世的女子。
她的琴弦索过仇敌的命,抚过血影的哀,染过北境的雪。
如今空余一方石刻……和破碎的琵琶……
微凉的山风呜咽,卷起她的衣袂,暗金色长袍孤立于山巅。
忽觉天地苍茫……
“小道长,委托已成,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啊?”江应州不紧不慢地问道。
“大仇得报,一时间心中也空空荡荡,不知去向何方,唯一想到的,便是回姑瑶山找师姐罢。”
苏南栀目光复杂地望向江心月单薄而倔强的背影,“江家主,不知是不是错觉……”
“令爱一夜之间,似乎成长了许多。”
江应州负手而立,目光沉沉,声音沙哑。
“这世间的磨难总会教人成长,但对我这个女儿来说……”
斑白的发丝在鬓间飘摇……
“本已经足够了。”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江应州难得展现出温情的一面,迈着沉重的步伐向江心月走去。
“孩子,你要知道你在做什么。
下至杀手任务,上至天下之争,都绝非儿戏。
有人在这条路上丢掉性命,是完全意料之中的事情。
如若你不打算躲得远远的,就必须接受生离死别。”
江心月决然抹去泛红的眼角上挂着的泪水,“一人哭,总好过家家哭。”
“一人流血,总好过家家流泪。”
“一人化白骨,总好过家家披缟素。”
“我非但不会逃避,相反……”
江应州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惊人的“烈火”,世人皆言水火不容,可波涛之怒,未必逊于赤炎焚天。
“我要五大汗,三大派,血月狼冢……”
她抬眸的瞬间,山风骤止。
“都为她陪葬。”
苍凉的号角声穿透厚重的雪幕,在连绵的雪顶上回荡。
金色大帐内,青铜兽炉吞吐着暗红的碳火,将阿不罕刀削般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噼啪——
一片死寂之中,唯有帐外烧焦的宫阙被大雪压垮的断裂声。
寒天冻地之间,阿不罕眸中似有熊熊烈火在燃烧,比那炉火还要旺盛,仿佛能穿透这漫天风雪。
沉重的脚步声从帐外传来,阿不罕目光沉沉落在帐帘上,像是在等待什么。
帐帘被猛地掀开,蒲察付抖了抖身上的雪,大步走了进来。
刺骨的寒意随之窜入,惹得阿不罕微微皱了皱眉头。
斜倚在皮褥上的他,全然没有要动地的意思,好似一只盘卧的猛虎,慵懒之中带着一丝不容侵犯的威压。
“七月下雪,真见鬼!”蒲察付拍了拍狼头铠甲上的冰碴。
阿不罕只是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喂,我们真向那个小丫头片子请降?”蒲察付颇带不满地轻轻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阿不罕。
阿不罕似乎对于这种在外人看来可能有些冒犯的行为毫不反感,只是斜睨了蒲察付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