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忖间,崔毅突然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最后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爹!”
崔知浩惊呼一声,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重重地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老爷!”
王氏也慌了神,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慌乱。
“老爷!你醒醒啊!淮安,快,快叫大夫!”
崔知浩脸色凝重,一边将父亲小心翼翼地扶起,安置在就近的椅子上,一边扬声喊道:“来人,快去请张大夫!”
府里的下人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没过多久,张大夫便背着药箱匆匆赶来。
他是这附近有名的大夫,平日里崔知浩偶有不适,也会请他来看。
张大夫上前,先探了探崔毅的鼻息,又伸出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凝神诊脉。
片刻后,他松开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对着崔知浩和王氏拱了拱手,战战兢兢地说道:“崔大人,令尊只是一时受了刺激,刚才言语太过激动,导致气血上涌,阻塞了经脉,这才昏迷过去。”
“老夫这就给他扎上一针,疏通一下气血,想来便无大碍了。”
“只是后续还需好生休养几日,切不可再动怒,也不可劳累。”
说着,张大夫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在崔毅的几处穴位上轻轻刺入。
不过片刻功夫,崔毅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明显平稳了许多。
崔知浩这才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他看着父亲虚弱的样子,又看了看一旁面带忧色的母亲,眉头紧锁。
他实在想不通,父母今日为何会突然造访,还会如此激动。
他和时姑娘在这里过着平静的生活,从未招惹过谁,更不曾主动去触碰崔家的底线。
“爹,您感觉怎么样?”
崔知浩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崔毅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疲惫。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摆了摆手,闭上了眼睛,显然是不想再说话。
王氏见状,心中的火气又上来了,她把矛头再次对准了时晚夏,怒声道:“都是你这个扫把星!若不是你,老爷怎么会气成这样?我们崔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才会遇上你!”
时晚夏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知道现在争辩什么都是徒劳,只会让局面更加糟糕。
她从一旁的书韵手中接过刚沏好的茶,那茶是她特意吩咐书韵泡的,用的是崔大哥平日里爱喝的龙井,想着或许能让他消消气。
她端着茶盏,缓步走到王氏面前,轻声道:“伯母,喝杯茶吧,消消气。”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王氏便猛地抬起手,对着那茶盏狠狠一扬。
“哐当”一声脆响,茶盏被打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了时晚夏一身,手臂上顿时传来一阵灼痛。
茶叶和碎瓷片散落一地,像是她此刻破碎的心。
书韵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想扶起时晚夏,却被王氏一个眼刀制止了。
“谁要喝你这种下贱东西泡的茶?”
王氏的声音更加尖利,“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也配给我端茶倒水?”
“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同意你和我儿子在一起!”
时晚夏强忍着手臂上的疼痛,以及心口的委屈,抬起头,直视着王氏。
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
“伯母,我知道您看不起我,也知道我配不上崔公子。”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但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我们不求崔家的认可,也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只希望能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还请伯母成全。”
“成全?”
王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也敢妄想进我们崔家的门?”
“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否则绝无可能!”
“娘!”
崔知浩终于忍无可忍,将时晚夏护在身后,眼神冷冽地看着王氏。
“您太过分了!时姑娘哪里得罪您了?您要这样对她?!”
“我早就说过,我的事情不用你们管!我和时姑娘的日子,我们自己会过,不需要你们来指手画脚!”
“你……你这个逆子!”
王氏被儿子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为了这个女人,你连亲娘都不要了?你忘了你是怎么长大的?忘了崔家对你的养育之恩了吗?”
“养育之恩我没忘,但这不是您干涉我婚姻的理由。”
崔知浩的语气坚定,“我和晚夏是真心相待,我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反对而放弃她。”
“如果你们今天来,就是为了逼迫我们分开,那我只能说,让你们失望了。”
“你……你……”
崔毅在一旁听着,再次激动起来,指着崔知浩,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老爷!”
“爹!”
庭院里顿时一片混乱。
王氏顾不上再指责时晚夏,扑到崔毅身边哭喊起来。
崔知浩也皱紧眉头,再次吩咐下人去请张大夫。
时晚夏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只觉得身心俱疲。
手臂上的灼痛感越来越清晰,提醒着她刚才所受的屈辱。
而心头的不安,也像潮水般涌来,越来越强烈。
她知道,崔家父母的到来,只是一个开始。
这场门第与爱情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她和崔知浩,将要面对的,恐怕还有更多的风雨。
但她看着崔知浩忙碌的背影,看着他即使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依旧不忘回头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她的心又安定了下来。
不管前路有多艰难,只要他们能一直这样并肩作战,相互扶持,她就有勇气走下去。
哪怕要对抗的是整个世俗,是那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她也绝不退缩。
她站在廊下,望着庭院里那两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指尖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