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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南珩敏感地察觉到了母亲情绪的异常。

“没事。”高贵妃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重新牵起他的手,深吸一口气,踏进了这座她十几年来从未主动踏入过的宫殿。

楚皇后正在殿中看书,听闻高贵妃带着七皇子前来,着实惊讶了一番。

她放下书卷,迎了出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皇后的雍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贵妃妹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快请坐。”楚皇后的目光在高贵妃那身过于隆重甚至有些扎眼的红衣上停留了一瞬,心中掠过一丝诧异。

“给皇后娘娘请安。”高贵妃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恭谨,甚至带着一丝……托付的意味?

她将南珩轻轻往前推了推,“珩儿,去给皇后娘娘磕个头。”

南珩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做,规规矩矩地给楚皇后磕了个头。

楚皇后连忙扶起,笑道,“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她拉着南珩的手,感觉孩子的小手有些冰凉。

高贵妃看着楚皇后,眼神复杂难辨。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皇后娘娘,往日……是臣妾多有不是,还望娘娘海涵。”

楚皇后微微一怔。

高贵妃继续道,“娘娘仁厚,待后宫诸人宽和,对珩儿……也多有照拂。臣妾心中感念。”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强行压制住了,“珩儿年纪小,不懂事,若他日有什么冲撞娘娘的地方,还请娘娘看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多多担待,……护他一二。”

这话说得极其突兀,甚至有些交托后事的意味。

楚皇后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

她不动声色地应道,“妹妹言重了。七皇子乖巧懂事,本宫很是喜欢。都是陛下的孩子,本宫自然会一视同仁。”

高贵妃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更加悲伤。

她勉强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

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说道,“臣妾宫中还有些事,就不打扰娘娘清静了。珩儿……他方才说想看看娘娘宫里的锦鲤,不知能否让他在此多留片刻?”

楚皇后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那双强装镇定却难掩绝望的眼睛,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她点了点头,“自然可以。妹妹若有事先去忙便是,七皇子在本宫这里,妹妹放心。”

高贵妃最后深深地看了南珩一眼,那目光充满了不舍、眷恋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然后,她决然转身,快步离开了凤仪宫,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楚皇后看着高贵妃消失的背影,眉头紧紧蹙起。

她低头,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有些茫然的南珩,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

高贵妃这反常的举动,那番莫名其妙的道歉和托付,还有那身不合时宜的盛装……

这哪里是普通的请安托付,这分明是在安排后事!

她拥有前世的记忆,比旁人更清楚权力倾轧下的残酷与不择手段。

高贵妃此举,极有可能是知道了刺杀真相与兄长的所作所为后,在巨大的恐惧、背叛与绝望下,选择了某种极端的方式,既是为了保全儿子,也是为了……向皇帝证明什么,或者,用自己的方式,解决掉高家这个最大的隐患?

不能再等了!

高贵妃不能死!

楚皇后立刻站起身,对宫人吩咐道,“看好七皇子。”

随即,她匆匆赶往御书房。

御书房内,南煦正因高贵妃之事心烦意乱,见楚皇后未经通传便疾步而来,脸上带着罕见的凝重与焦急,心中不由一沉。

“皇后何事如此匆忙?”

楚皇后顾不得行礼,直接开口道,“陛下,臣妾方才见了高贵妃!”

南煦心头一跳,“她也去你那里了?她说了什么?”

“她行为异常,对臣妾说了许多道歉和托付七皇子的话,神情决绝凄然,臣妾怀疑……”楚皇后语速极快,“她可能知道了刺杀一事的幕后真凶,并且……她此举,恐有托孤之意!她怕是要做傻事!”

南煦闻言,脸色骤变。

楚皇后的话,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他心中那团迷雾!

不情愿入宫、恩怨纷争、解决担心的事、最后再叫陛下、保护珩儿……所有这些碎片,在“托孤”和“做傻事”这两个词的串联下,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只是……刺杀的幕后真凶?

楚皇后来不及解释那么多,只三言两语的将事情的大概来由讲解释了一下,皇帝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高贵妃是要用她自己的方式,去了结由她兄长引发的这场滔天祸事!

她要去面对高长隐!

就在这时,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刘公公在这个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

“陛下,娘娘,今日高贵妃娘娘宫中派人递了消息出宫,请高相即刻入宫,说是有要事相商。”

“什么?!”南煦和楚皇后异口同声,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骇与焦急。

“不好!她是要……”南煦猛地站起身,龙案上的奏折被他的衣袖带落一地也顾不得了。

他说不清楚自己对高贵妃的感情。

但他现在是真的慌了。

或许他的心里真的装着高贵妃吧……

只是之前自己的心被皇后占据了绝大部分。

“快去芳华殿!”楚皇后急声道,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若高贵妃真的选择与高长隐当面对质甚至同归于尽,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那个结局。

帝后二人再也顾不得仪态,几乎是同时冲出了御书房,带着一群惊慌失措的宫人内侍,心急如焚地朝着芳华殿的方向疾步而去。

芳华殿内,自高贵妃回来后怎么也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压抑。

往日里侍立左右的宫女太监早已被高贵妃尽数禀退,偌大的宫殿显得空荡而冷清。

她亲自下厨,精心准备了三个热菜,两碟精致小菜,都是记忆中兄长最喜爱的口味。

一壶温好的薄酒置于桌案中央,旁边还放着两只白玉酒杯。

高贵妃坐在桌前静静等待,一身红衣似火,在这略显昏暗的殿内,灼眼得近乎悲壮。

她脸上施了脂粉,却掩不住眼底的灰败与决绝。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酒杯,目光投向殿门的方向,既期盼,又恐惧。

脚步声终于由远及近。

高长隐一身紫色常服,面带些许不耐与疑惑,大步走了进来。

看到殿内只有妹妹一人,以及桌上那明显是亲手烹制的菜肴,他眉头微挑,有些意外。

“妹妹今日怎有如此雅兴?”高长隐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撩袍坐下,目光扫过桌面,眉眼间的冷厉在不经意间柔和了些许。

这些菜,勾起了他久远的记忆,那是妹妹还未入宫,还在高家承欢膝下时的光景。

高贵妃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执起酒壶,为他斟满一杯酒,琥珀色的液体在玉杯中微微荡漾。

接着,她也为自己面前的杯子满上。

动作舒缓,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

“哥哥尝尝,可是当年的味道?”她轻声说道,将酒杯推到他面前。

高长隐依言饮下,酒液温润,带着熟悉的醇香。

“酒是好酒,菜也是好菜。说吧,这么急着叫为兄入宫,究竟所为何事?”他放下酒杯,目光如炬地看向妹妹。

高贵妃却不接话,只是再次为他斟酒,嘴角勉强牵起一丝笑意,“许久未与哥哥单独用膳了,今日只是想叙叙旧,不成吗?”

高长隐是何等人物,妹妹这般反常的举止,他岂会察觉不到?

他按住她再次欲斟酒的手,语气沉了几分。

“蓉儿,你我是亲兄妹,不必绕弯子。可是宫中出了什么变故?还是陛下那边……又为难你了?”

高贵妃的手微微一颤,抽了回来。

她低下头,避开兄长探究的目光,沉默了片刻。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终于,她抬起头,那双原本明媚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绝望,直直地望向高长隐,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哥哥……在你谋划那一切的时候,可曾想过,把我与珩儿……置于何地?”

高长隐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柔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

“蓉儿!你在胡说什么?!”他厉声喝道,试图以自己身为兄长的威严压制。

然而,高贵妃既然已经开了口,便不再退缩。

她迎着兄长冰冷的目光,泪水无声地滑落,语气却异常清晰,“我是你的妹妹啊!珩儿,他虽是你的外甥,可自小敬你爱你,将你视若半个父亲……你为什么要……为什么要去谋害皇后?!”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泣不成声,“哥哥,你告诉我,若此事一旦事发,陛下震怒,你又将我高氏满门族人,置于何地?!你要我们所有人,都为你的野心陪葬吗?!”

“住口!”高长隐猛地一拍桌案,杯盘震响。

他霍然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泪流满面的妹妹,眼中尽是恼怒与失望,“谁允许你这样跟为兄说话?!是,当年是我迫使陛下纳你入宫!可若非如此,你何来这十几年贵妃的尊荣,何来这泼天的富贵?!你享受了高家带来的权势,如今倒来质问为兄?!”

他逼近一步,语气愈发激烈,“你难道不知,自南珩出生,陛下对他有多忌惮?楚皇后和她那个儿子南瑞,就是横在你们母子面前最大的绊脚石!你以为我想手上沾血吗?我这么做是为了谁?是为了高家百年基业不堕!是为了让你能登上后位,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是为了让珩儿将来能有登顶的机会!我没错!错的是那个优柔寡断、心系他人的皇帝!错的是你!是你这个懦弱无能、只顾着那点可笑兄妹情谊的妹妹!”

这一连串的指责如同冰锥,狠狠刺入高贵妃的心口。

她看着眼前状若疯狂的兄长,只觉得陌生又可怕。

她最后的希望,在他这番“义正辞严”的辩解中,彻底粉碎了。

她流着泪,知道自己劝不动了。

哥哥早已被权欲蒙蔽了双眼,听不进任何劝告。

她想起云雪霁的话,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颤声道,“哥哥……收手吧……帝师……帝师他已经知道了……他知道是你策划了刺杀……你去向陛下自首,或许……或许还能……”

“够了!”高长隐粗暴地打断她,脸上满是讥诮与愤怒,“帝师?呵!你如今是翅膀硬了,学会拿外人来压你的兄长了?我真是白养了你这个白眼狼!”

他越说越气,只觉得妹妹愚不可及,彻底辜负了他的苦心谋划。

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就要离去。

这顿莫名其妙的饭,这场失败的对话,让他失望透顶。

看着兄长决绝的背影,高贵妃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果然……她保不住哥哥了。

他一步步走向深渊,无人能拉回。

但是,她还能做点什么。

用她这条命,用这早已厌倦了争斗、充满了负罪感的生命,为高家,为她的珩儿,搏一个或许能存在的未来。

用自己的死,向皇帝证明高家并非全是逆臣,用自己的死,彻底斩断兄长带来的祸患,也……终结这无尽的痛苦与挣扎。

“哥哥……”她最后一次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颤的平静。

高长隐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高贵妃缓缓站起身,再次执起那壶酒。

她走到高长隐身边,为他斟满最后一杯酒,也为自己杯中续上。

她将酒杯递到他面前,自己则举起了另一杯,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唇边泛起一丝凄绝的笑意,“哥哥,饮下这杯酒吧。此杯之后……你我兄妹二人,恩也罢,怨也罢,便到此为止了。”

高长隐侧过身子,看着妹妹那异常平静却死寂般的脸庞,看着她手中那杯酒,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警惕和迟疑。

这气氛太过诡异。

高贵妃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悲凉与自嘲,“怎么?哥哥是担心……妹妹在这酒里下了毒吗?”

这句话如同激将法,刺中了高长隐那高傲的自尊。

他怎能被自己从小看顾、认为柔弱无能的妹妹吓住?

他冷哼一声,一把夺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随即狠狠将白玉酒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哼!到此为止便到此为止!贵妃娘娘,你好自为之!”他扔下这句话,再次转身,迈步欲走。

就在他脚步刚抬起的那一刻,一股难以形容的、翻江倒海般的剧痛猛地从腹部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脏腑内疯狂搅动!

“呃啊——!”高长隐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佝偻下去,他下意识地捂住腹部,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随即喉头一甜,“噗”的一声,一口浓稠的、发黑的血液猛地喷溅出来,染红了他前方的地面。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回过头,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痛苦和无法置信。

他死死地盯着站在原地的妹妹,嘴唇哆嗦着,却因剧烈的疼痛和毒素的迅速蔓延而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个自幼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性格甚至有些软弱的妹妹……竟然真的……真的在这酒里下了毒!

而且竟是如此烈性的毒药!

可是……那酒……她不是也喝了吗?!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心中的疑问,高贵妃的身体也开始微微摇晃。

她虽然饮下的酒远少于高长隐,且似乎刻意控制了量,但此刻毒性也开始发作。

她的脸色同样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她忍不住侧头,一缕鲜红的血丝从嘴角溢出。

她强忍着体内肆虐的痛楚,看着兄长那痛苦而震惊的模样,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混合着唇边的血迹,显得格外凄艳。

她的身体因痛苦而微微颤抖,声音却带着一种破碎的坚定:

“哥哥……你只知道……要除掉皇后……可你知道吗……那一箭……稍有不慎……就会射在……射在珩儿的身上啊!”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珩儿……他才九岁……他是你的亲外甥啊!为了权力……为了地位……你早已……不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哥哥了……”

她喘息着,承受着毒药带来的噬心之痛,眼神却异常清醒,“为了高家……为了珩儿……为了所有可能被你拖入地狱的人……你必须得死……我别无选择……”

高长隐听着她的话,眼中情绪复杂难辨,有愤怒,有不解,更有一种被至亲背叛的彻骨之痛。

高贵妃看着他,泪水流得更凶,声音里带上了无尽的哀伤与决绝,“可是……哥哥……你对我的爱护……从小到大……不是假的……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独自赴死……更无法……独自活在这世上……承受这一切……”

“所以……妹妹……只能陪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