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丰霭恕要是清楚明白的和丰秀容说需要生个儿子……
不,丰秀容还是不会同意。
她是天生的自由自我,绝不会向世俗做出妥协。
她只会反问她哥哥,‘难道我不行?我撑不起风华山庄吗?’
十四五岁的丰秀容是真正的少女,唯我独尊目空一切。
风华山庄度日维艰,好,我想办法。
她被过重的责任催逼着,想尽了办法。
到最后真叫丰秀容找到了门路,只是不是什么正路。
何川,盘踞在朔州的几路土匪之首。
或许垂涎丰秀容青春年少,又或许是欣赏她的敢想敢为。
总之,他给了风华山庄一条路子。
丰霭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小妹自作主张调用山庄人力和土匪合作。
无知的魏婉贞以为丈夫终于想和妹妹和好了,几次三番给他传递丰秀容的想法。
她在两面劝和,还自以为谁都对得住。
而丰秀容听了她的,又重新亲近起了迂腐的大哥。
待到与何川的几轮交易结束,殚精竭虑与虎谋皮的少女便想请哥哥帮她一下。
可丰霭恕是正派人士,怎么会做这种打家劫舍的事情呢?
他批评了妹妹几句,成功让她再不敢向他求助。
但丰秀容带回来的财物越来越多是真的,人心所向也是真的。
时候差不多了。
丰霭恕先斩后奏,在风华山庄附近发布了嫁妹的消息。
除了周遭的俊才英杰之外,上门求亲的商贾也不少,其中一个大商人就叫何川。
丰秀容年纪小,又从没把她哥往坏处想。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而何川眼前可没有叶子。
男人之间的交谈没用多久,丰霭恕就帮丰秀容定下了亲事。
魏婉贞向来夫唱妇随,就是一无所知也还是帮忙劝丰秀容嫁人。
那时候的丰秀容还想着哥哥嫂嫂什么都不知道,应该是何川在其中作祟。
她怨恨这个人又不想连累兄嫂,便收拾着准备逃婚。
在离开之前,丰秀容只向能理解她的嫂嫂告了别。
但山路没走到一半,丰霭恕就带着人把她捉了回去。
也就是那时候,丰秀容才明白嫂嫂一直都不是自己这边的。
魏婉贞向丰霭恕透露了她们之间的秘密,这一次,以及过去的无数次都有可能。
原来,她一直在被背叛。
愤怒和失望充斥在丰秀容心中,让她失去了理智。
丰秀容没来得及过多思考,匆忙选了几个足够强大的男人。
几封信挨个寄出,哪个过来接,她就嫁给谁。
楚耘垣过来了,她就立刻跟人生米煮成熟饭,逼迫大哥解除她和何川的婚事。
她如愿了却不高兴,只有种莫名的心凉。
年轻的丰秀容不明白,后来的丰秀容明白。
和楚耘垣婚后第二年,她第二次流产。
然后身边人的冷漠兄长的来信斥责中,丰秀容突然醒悟。
风华山庄怎么会需要她一个年轻女孩去想方设法的拯救?
重担怎么会只压在她一个人身上,而她还自以为奉献得高尚?
难道她的大哥看不出她在做什么吗?他只是默许了,然后坐享其利。
还一点手都不脏,哈~
丰秀容十八岁才知道从前的自己有多愚蠢,有多可笑。
她生下了楚高月,彻底成为了楚耘垣的同伙。
她告诉了他风华山庄的秘密,她要毁去带着她血泪的一切。
…
过了二十多年再回头看,丰秀容也清楚家里其实没那么的对不起她。
可惜,她已经过了会愧疚的年纪了。
后悔没有意义,怪只怪一切都太恰好。
小妇人一拢手转身离开,嘴角缓慢上扬。
过一段时间,她的丈夫也该逃回来了。
他必然会带回寒磁罗盘,再加上密室里藏匿已久的华月宝轮……
哈,来吧来吧,所有人都来吧,一起去找青金石洞。
丰秀容高兴得几乎要向小女孩一样蹦蹦跳跳了。
她轻咳两声,对着山壁折角处唤了一声。
“高月,出来吧。”
楚高月无声从高处落下,踏着石子崴了一下。
她什么都没做,只抿着嘴难过的看着丰秀容。
“先跟娘回去,你想知道什么娘都告诉你。”
两人一前一后穿越山体中的隧洞,回到住处。
膏粱锦绣的厢房中,无论楚高月问什么丰秀容都有一一作答。
从当年的灭门到前几年的暗中追杀,无一遮掩。
只谈事实之外,丰秀容从未提过自己心中的想法。
她等楚高月问完了,又反问道。
“丰行舟是你带进来的吧?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密室?”
“有一次我去给爹送夜宵,他好久才来给我开门,我就猜到了。”
“真聪明,果真是我的女儿。”
丰秀容柔柔笑着,与往常一般无二。
她的反应太过平淡,让楚高月有些憋闷。
“为……”“咔!”“谁?”
瓦片碎裂的声响过后,再没有其他声音。
楚高月还想出去看看有没有人,却被丰秀容拉住。
“是和丰行舟一起来的那个人,不用管。”
“……娘你怎么会知道?”
纵有万千个问题,丰秀容都愿意为女儿解答。
但不是现在。
她捧着楚高月的脸,仿佛看尽了过去的二十五年。
“高月,娘做再多恶事,都是娘的选择,有什么结局,也是娘自求的果子。
娘只希望你明白,你是你,娘是娘,你做你的事情,娘做娘的事情,彼此没有任何干系,明白吗?”
“不,我不明白。”
楚高月摇着头,始终不愿与母亲划清关系。
另一边,父子俩之间并没有母女这般和谐。
丰行舟被逼吞了化气散,又吃了软筋的药,此刻身上没有半点力气。
他看着丰霭恕,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个人。
原本他以为那是他的父亲,可又有人告诉他,不是。
所以,他只是个父不详的奸生子吗?
‘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无数次质问自己,信念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高大青年垂下眼皮,默然如一块石雕。
在他身前,丰霭恕一瘸一拐的来回垦地。
黄发台背,越走越显得愈发苍老。
待这几分地垦完了,他才姗姗来迟的扶起丰行舟。
磋磨到麻木的老人看着生性木讷的青年,呐呐低语。
“你是婉贞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莫听秀容胡说。”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