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刻，杨小凡听到杜延气急败坏的咆哮，以及某个海妖长老惊恐的喃喃自语：“他手里拿的……难道是定海珠？”
杨小凡的胸腔仿佛被无形之手攥紧，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他望着四周幽蓝如墨的海水，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这汪洋深处，竟比九幽黄泉更为可怖。
海妖素来以残忍着称，他们不会给予猎物痛快了断。
那些生着鳞片的怪物更热衷于将猎物豢养起来，像品尝陈年佳酿般，慢慢榨取每一滴记忆与秘密。
杨小凡甚至能想象到自己被囚禁在珊瑚牢笼中，每日忍受搜魂刮骨之痛的场景。
“必须再快些……”
他咬紧牙关，体内残存的真气如风中残烛般摇曳。
诡异的是，周遭海域竟不见半条鱼影，连最常见的荧光水母都销声匿迹，整片水域死寂得令人心悸。
辜云稚嫩的声音突然打破沉默：“杨大哥，海涡究竟是什么？”
少年攥着衣角的手指关节发白，却倔强地维持着镇定。
杨小凡没有立即回答。
他凝视着少年尚显青涩的面庞，忽然想起自己初入修真界时的模样。
“你怕死吗？”
这个问题脱口而出时，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不怕！”
辜云的回答干脆得如同利剑出鞘，眼神清澈得能映出海底微光。
这份纯粹让杨小凡心头微颤，他原本已打算用龙骨为少年换条生路。
海水突然变得粘稠如浆，无形的吸力像无数海草缠绕双腿。
杨小凡勉强稳住身形，身后却已传来鳞片摩擦的窸窣声……
那些半人半鱼的怪物终究追了上来，在安全距离外形成包围圈，猩红的眼珠在幽暗中明灭不定。
杜延等人终于冲破重围赶来时，场面顿时变得滑稽起来。
这位往日威风八面的血海魔岛霸主，此刻发冠歪斜，活像只落汤鸡。
他摆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喊道：“杨小友！海涡可是连灵胎境都能绞碎的绝地啊！”
“呵……”杨小凡冷笑时牵动伤口，疼得倒抽冷气，“杜岛主这番唱念做打，不去戏班子真是屈才了。”
他太清楚这些人的把戏，所谓承诺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海妖首领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数百枚水箭瞬间凝结。
杜延慌忙挥剑格挡的模样，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杨小凡冷眼旁观这场闹剧，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是拼死一搏？还是……
“杨大哥！”辜云的惊呼将他拉回现实。
少年衣袍已被涡流撕成碎片，裸露的皮肤上布满细密血痕。
更可怕的是，那个直径千丈的漆黑漩涡已近在咫尺，宛如洪荒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看来今日要当一回番天印了。”
杨小凡突然轻笑，在辜云困惑的目光中祭出混沌饕餮炉。
这尊伴随他多年的神秘器物此刻泛起幽光，竟将周遭海水都染成墨色。
“抓紧我！”
他一把拽住少年，纵身跃入炉鼎中。
最后的画面是杜延扭曲的面容，这位枭雄此刻滑稽地挥舞着手臂，像只被卷入龙卷风的螃蟹。随着“咚”的闷响，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我们……死了吗？”辜云的声音在黑暗中颤抖。
杨小凡却望着炉鼎内流淌的灵动境怔怔出神……
那些原本该是炼化材料的液态灵气，此刻竟如活物般环绕着他们旋转。
当炉鼎停止震动时，杨小凡谨慎地推开一道缝隙。
霎时间，万千虹光倾泻而入。
他瞳孔骤缩，仙帝记忆中的无数秘境竟都无法与眼前奇景媲美……
七彩珊瑚构筑的宫殿群巍峨耸立，成群琉璃鱼组成的光带在穹顶流转，这哪里是什么死亡绝地，分明是……
“龙宫！”
辜云的惊叫在空旷的水晶殿堂中回荡。
少年没注意到，身旁的杨小凡正死死盯着宫殿深处那抹若隐若现的金光，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确认四周没有危险后，杨小凡才谨慎地打开混沌饕餮炉。
辜云从炉鼎中踏出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随即眼中迸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这……这简直是仙境！”辜云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手指向远处游弋的鱼群，“杨大哥，你看那些鱼儿，简直像是把彩虹揉碎了撒在海里！”
在他们面前，成群的彩鳞鱼优雅地游动着。
每一条都有巴掌大小，鳞片在幽蓝海水中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宛如流动的霓虹。
这些生灵仿佛不受重力束缚，轻盈地穿梭于珊瑚丛中，留下一道道绚丽的残影。
海底的奇景远不止于此。
形态各异的礁石上，生长着晶莹剔透的珊瑚，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荧光。
杨小凡目光如炬，注意到某些珊瑚内部隐约闪烁着更为夺目的光芒……
那是传说中的珊瑚玉，万年珊瑚方能孕育出的稀世珍宝。
拇指大小的珊瑚玉，其价值就远超血魔石百倍。
水藻随着暗流摇曳生姿，有些甚至像含羞草般，感知到两人的气息便蜷缩起来。
杨小凡嘴角微扬，这些海底生灵的灵性令他想起古籍中记载的“草木有灵”之说。
“我们还在血魔岛附近吗？”
辜云的声音将杨小凡的思绪拉回现实。
年轻人脸上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苍白，但眼中的好奇已经压过了恐惧。
杨小凡眯起眼睛，水流抚过他略显苍白的脸庞：“暂时无法确定。当务之急是找到出路。”
他不动声色地活动着左肩，那里有一道被海涡撕裂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
抬头望去，那道吞噬他们的黑色漩涡仍在头顶缓缓旋转，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能从那等绝境中生还，已是侥天之幸。
跟随鱼群游弋一个时辰后，希望渐渐被绝望取代。
这方海底世界仿佛被施了永固咒，无论他们如何上浮，始终触摸不到海面。
辜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杨小凡知道，这是长时间闭气的征兆。
“有趣。”杨小凡突然停下，手指轻抚过一丛随波摇摆的海藻，“这些鱼儿似乎也被困在此处，和我们一样。”
三个时辰的探索后，万丈礁石群如城墙般横亘在前。
杨小凡的太凡刀在礁石上劈出串串火星，却连道像样的刻痕都留不下。
分头探索的结果更令人沮丧，这是个完美的海底牢笼。
“难道要在这鬼地方变成人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