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娘死死拽着陈宁的官袍,指甲几乎要掐进对方肉里。
她的牙齿不住打颤,发出细碎的
“咯咯”
声,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将后背的衣衫洇出深色痕迹。
陈宁的蟒纹补服此刻皱得不成样子,他踉跄着后退,脚下的皂靴在石板上打滑,身后朱漆大门上的铜钉泛着冷光,像是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你们......
到底是什么人?”
陈宁的声音发颤,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敢在镇江府闹事?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下场吗?”
他努力挺直腰板,试图摆出官威,可颤抖的双腿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
?“哼,我看放肆的是你!”
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身着便服的男子,身形挺拔,目光如鹰。
他动作干脆利落地从怀中掏出锦衣卫腰牌,在火把的映照下,玄铁腰牌上
“锦衣卫”
三个篆字泛着冷冽的光,“锦衣卫在此,谁敢造次?”?
陈三娘只觉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要不是陈宁下意识地拽住她,恐怕已经摔在地上。
陈宁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腰牌,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变得惨白如纸。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吞了一块滚烫的炭。?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兵器相撞的
“叮当”
声,还有衙役们的呼喝声。
几个衙役举着火把、拿着水火棍,气势汹汹地想要冲进来。
陈宁见状,急忙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喊道:“都......
都给我退下!”
他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连平日里官腔十足的腔调都消失不见。
?只见一众锦衣卫齐刷刷单膝跪地,青砖地被震得微微发颤。
领头的锦衣卫抬起头,脸上狰狞的刀疤在火光下显得更加可怖:“卑职等参见公主、驸马!请示下,这两个狗东西如何处置?”?
陈三娘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上突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陈宁的巴掌带着风声狠狠抽在她脸上,巨大的力道让她整个人都偏向一侧。
咸腥的血沫混着半颗牙齿吐在青砖缝里,她惊恐地看着陈宁,眼中满是委屈和害怕。
陈宁却像疯了一般,掐着她的后颈,手指几乎要陷进肉里:“你个丧门星!招惹谁不好,偏要去惹皇亲国戚!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
说着,又是一连串巴掌落在陈三娘脸上,她被打得面红耳赤,脸颊高高肿起,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顺着下巴滴落。?
福台衙门的大门被重重推开,铜环撞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陈三娘被锦衣卫粗暴地拽着拖过门槛,额头在石阶上狠狠磕了一下,疼得她眼前直冒金星。
公堂内,八仙桌上的惊堂木还带着淡淡的檀香味,却被浓重的血腥味掩盖。
张凡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皂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青砖,发出
“哒哒”
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陈宁和陈三娘的心上。
?“威武
——”
衙役们的吼声在公堂内回荡,震得房梁上的积灰簌簌往下掉。
陈三娘
“扑通”
一声跪下去,膝盖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眼泪鼻涕瞬间糊了满脸:“驸马大人!公主娘娘!小的有眼无珠,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条贱命吧!我也是一时糊涂,求您开开恩啊!”
她不停地磕头,额头很快磕出血来,在青砖上留下一个个血印。
?陈宁的额头紧贴着地面,官帽歪到一边,露出后颈上的老年斑。
他声音颤抖地说道:“都是这毒妇撺掇的!她说有人在镇江府走私私盐,小的也是为了维护治安,才带人去查看,没想到......
求驸马大人明察啊!”?
“够了。”
赵凡懒洋洋地摆摆手,绣着金线的袖口滑落,露出腕间晶莹剔透的羊脂玉镯。
他眼神冰冷,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人,随后示意锦衣卫。
一名锦衣卫立刻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上前,重重地拍在案头。
账册翻开,纸张翻飞间,密密麻麻的字迹像是无数厉鬼在跳舞。?
陈三娘见状,发疯似的扑过去抢账册,指甲在宣纸上划出五道血痕。
当她看到
“春香楼”“翠玉阁”
这些字眼时,
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黑暗过往,此刻如潮水般涌来
——
她想起那些被她用各种手段逼进青楼的少女,想起她们绝望的哭喊,想起自己为了钱财不择手段的模样......?
“这些年你逼良为娼,害了多少黄花闺女?”
赵凡抓起惊堂木狠狠拍下,巨大的声响在公堂内回荡,惊得陈宁浑身一哆嗦,
“光是这账册上记着的,就有十三条人命!你还有什么话说?”?
陈三娘突然像疯了似的,左右开弓扇自己耳光,脸颊很快肿得像发面馒头:“冤枉啊!这都是栽赃!是有人要害我!求驸马爷开恩......
我愿意做牛做马,只求您饶我一命!”
她一边哭喊,一边不停地磕头,额头的血混着泪水,在地上形成一片暗红。
?“带走。”
赵凡嫌恶地皱起眉头,“等查清楚所有罪证,按律处置。谁要是敢求情
——”
他目光扫过瘫在地上的陈宁,“就跟她一起下大牢!”
几名锦衣卫上前,架起还在哭喊的陈三娘,将她拖出公堂。
她的哭喊声渐渐远去,却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
陈宁看着陈三娘被带走,心中又惊又怕。
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爬到赵凡跟前,不停地磕头:“驸马爷!小人愿意把这些年贪的银子都交出来,求您高抬贵手......
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稚子幼女,求您饶了小人一命吧!”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模样。?
“交出来?”
赵凡冷笑一声,又甩出一本账册,纸页间掉出一张泛黄的当票,“你克扣军饷、私吞赈灾款,光是这几笔,就够诛九族了。还想活命?”
?陈宁的哭声戛然而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条被踩住七寸的毒蛇。
他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完了......
全完了......”
公堂外,三更天的风卷着血腥味灌进来,还夹杂着远处更夫打更的梆子声。
围观的百姓们站在衙门外面,议论纷纷,有人拍手称快,有人摇头叹息,这场发生在镇江府的风波,不知又会在人们的口中流传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