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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破?

强攻洪家?

无异于以卵击石!

在洪鸣刚刚亲自站台、媒体舆论被完全垄断、省里风向未明的此刻,任何直接对抗都是徒劳!

另起炉灶?

机会渺茫!君凌现在被牢牢框在“专职副书记”的格子里,能调动的人、财、物资源屈指可数。

想在短期内制造一个能与“星月湾”分庭抗礼的“新概念”,几乎不可能。

隐忍蛰伏?

这似乎是老爷子的唯一指令。

但洪家的战车会因你蛰伏就停下吗?

“星月湾”的“成功”会迅速变成洪晓和陈炜手中更锋利的刀!

他们会挟此“战果”,更加肆无忌惮地扩张、倾轧!

君凌被架空的处境只会雪上加霜!

产业园,恐怕在洪家的下一轮碾压下,会连骨架都剩不下!

联合文铭?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火星。

君凌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随后,杨墨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墨滴,无声地消失在厚重的办公室门外。

门轴合拢时发出极轻微的“咔哒”声,如同最后一道保险栓被解除。

办公室内彻底陷入一种被刻意营造的、令人心悸的真空。

君凌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黑色皮椅里,背对着喧嚣的城市光影。

“稳住……”

这两个字如同冰冷的枷锁,沉重地压在他的肩胛骨上,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老爷子的声音,隔着千山万水,依旧带着那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冰层下暗流般的绝对掌控力。

稳住?

在这洪家战车轰鸣碾过、将一切试图扎根的根基都化为齑粉的时刻?

在这陈炜和洪晓站在聚光灯下,用虚幻的泡沫编织着“胜利”桂冠的时刻?

在这文铭那个代表着未来的“新饭碗”,即将被彻底淹没在资本狂欢的泡沫之下的时刻?

“不忘初心……”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办公桌一角。

初心?

他的初心是什么?

是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报表上那些被精心修饰过的数字,听着下属们言不由衷的赞美,然后在权力的阶梯上步步高升?

还是……像当年在乐县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顶着无数压力,力排众议,硬生生将横太的投资给顶了回去。

那份沉甸甸的、带着汗水老百姓的生活,才是他的初心!

不是“星月湾”那片虚幻的、用资本堆砌出来的、随时可能破灭的彩色泡沫!

如果我真的“稳住”了……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

如果我真的按照老爷子的指令,龟缩在这间被架空的办公室里,眼睁睁看着洪家将Y市彻底改造成他们资本狂欢的乐园。

看着文铭那个真正能扎下根的产业园区被碾碎,看着那些工人刚刚燃起的希望再次被“网红经济”的泡沫吞噬……

那么,老爷子……他真的会满意吗?

君凌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个冰冷到极致、带着自我嘲讽和决绝意味的弧度。

不!

老爷子绝不会满意!

一个在家族需要破局之时,只会龟缩、只会“稳”、只会眼睁睁看着对手肆意扩张的继承人……

一个连自己“初心”都守不住、连为百姓守护一个“饭碗”的胆魄都没有的懦夫……

“稳住”不是目的!

是手段!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的脆响!

君凌手中那支一直被他无意识攥着的钢笔,硬生生被他捏断了笔杆!

不能等了!

必须破局!

哪怕……是以一种最危险、最不被允许的方式!

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牵引,猛地投向办公桌另一角—红色座机电话!

梁友!

联系梁友?

君凌握着听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听筒紧紧贴在耳边,仿佛在倾听那片虚无深处的回响。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

接着,蕴含着洞悉一切智慧的声音,穿透了遥远的距离,清晰地钻入了君凌的耳膜。

“梁书记,”

君凌省略了所有客套,直呼其职,带着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坦诚,

“洪家的船,开得太快,船底下的水……太浑了。”

他顿了顿,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我需要一根‘鱼线’!一根能搅动这潭浑水、让底下那些被压得喘不过气的石头……有机会翻个身的‘鱼线’!”

电话那头。

灯光晕在梁友清癯的脸上跳跃。

但那双半眯着的、如同古井深潭般的眼睛,在君凌说出“鱼线”二字的瞬间,骤然睁开!

他手中把玩的那只油光锃亮的紫砂小壶,被他极其缓慢地、无声地放在了旁边的矮几上。

壶底与木质桌面接触,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嗒”响。

沉默。

梁友没有立刻回应。

他微微抬起枯瘦的手指,伸向矮几上那个打开的、古朴的黄花梨烟盒。

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刻意的、如同仪式般的凝重。

他从中抽出一支没有过滤嘴的、烟纸泛黄的老牌香烟。

然后,他拿起矮几上那盒同样古旧的火柴,“嚓”一声轻响,幽蓝色的火苗在昏暗中跳跃起来,照亮了他指间那支香烟和半张隐在阴影里、线条陡然变得冷硬的脸庞。

将火苗凑近烟头,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梁友的眼神极其复杂。

有对君凌这份孤勇的审视,有对局势的评估。

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长辈看着晚辈即将踏入局势的凝重与……不赞同!

“君凌啊……”

他叫了他的名字,带着一种长辈对晚辈的、近乎叹息的口吻。

“你想试……我知道。”

但是——”

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如同惊雷炸响般的、不容置疑的警告力量!

“现在这个局面!”

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每个音节都像淬火的钢珠砸在听筒上,

“洪家锋芒正盛!省里那潭水,刚被林家搅得天翻地覆!现在又来了洪家这条过江猛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