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祁景渊抱恙,可太子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如今这个情形。
他高大健壮的父皇如今昏迷不醒,鲜血染湿了他的衣襟,红得刺眼。
随着针的刺入,祁景渊悠悠转醒。
看见太子的那刻,疲惫的眼里闪过一丝光彩,“小八……回来了?”
太子眼眶一热,泪落在了他的手上,“儿臣不孝,让父皇受惊了!”
祁景渊用力抓住他的手,“朕无事,皇后和你娘很好!”
“你平安无事,父皇……就放心了!”
这么短的话,祁景渊都说得断断续续的,太子更难受了。
“逆党该死!”太子眼眸全是愤恨,“不是他们,您也不会这样!”
祁景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近卫都跟朕说了,六皇子和许家勾结北狄。”
太子死死咬着唇,不知如何开口说这些。
比起谋逆,身为皇子通敌叛国才是最无可饶恕的事!
太子不敢想祁景渊会是个什么心情,亲生子叛国还有弑父,他都怕父皇承受不住!
太子思虑片刻后,安慰道:“儿臣不会让他们好过的,您好好休养,万事有儿臣在!”
“不!”祁景渊睁开双眼,凛冽地看着帐顶吩咐道:“六皇子和许家众人贬为庶人,即刻处死!”
“许家通敌叛国,满门抄斩!”
“北狄人既然进宫,宫里宫外必有同谋,一定要一网打尽,否则后患无穷!”
太子恭敬地应下,“儿臣已经让人封锁京城,宫里宫外一个北狄人都不会放过!”
祁景渊侧过头来看着他,“赟儿,别心软!”
太子郑重地点头,“儿臣是您亲自教导出来的,绝不会心慈手软!”
祁景渊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放心地闭上眼睛。
走出殿外,太子迎上皇后和自己母妃。
“母后,定国公正带着人清查宫内侍卫,他老人家平安无事,您可以放心了!”
皇后顿时松了一口气,一直未见定国公,她十分忧心定国公是否遭遇不测。
“你父皇身边有我们,你且去吧。”先前见血了,皇后眼睛亮得慑人。
“去吧太子,去做你该做的事!”
太子看了一眼姜知意,在她的默许中迎着清晨的微光大步向前。
等待他的事太多了,容不下他停下步伐。
等太子走后,姜知意招来一个太医为皇后处理被划伤的手臂。
无数宫人在刷洗着脏污的宫道,宫正司的忙前忙后了许久,才安抚住各宫。
因着许成骏带进宫里的侍卫不多,别的嫔妃的宫殿倒没有受影响。
不过宫里昨夜没有一个人睡得着,外头刀光剑影早就让众人吓破胆了。
天一亮,听见外头的洒扫声后,嫔妃们才战战兢兢地让宫人开了宫门。
不过很快就被内侍局的人告诫,不可出宫行走交谈。
一众人心惊胆战,除了知道六皇子和许家谋逆,别的一概不知。
有皇子公主的自然急切地询问着他们的安危,在得知无一人伤亡后,嫔妃们才放下心。
天牢里,六皇子身上的伤口早就被包扎过了,药物作用让他半睡半醒。
迷迷糊糊中,他看到自己是父皇最为疼爱的皇子。
出生就是二月二龙抬头,父皇抱着他,笑着称赞他是天降麟儿,是他盼了多年的皇子!
他才满月,父皇就赐下名字。
一个“暄”字写得龙飞凤舞,说他是下一个太阳。
宫里宫外都知道,父皇属意于他。
他的开蒙,是父皇亲自抱他于膝上,一个字一个字教的他。
他的骑射更是父皇手把手教的。
甚至他刚过十五,父皇就为他赐婚,皇子妃家世显赫,底蕴深厚。
而他被赐婚不久,就被父皇昭告天下立为太子。
父皇亲自将诏书给他,将祖宗家业托付于他。
六皇子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这觉得老天厚爱他,他的所念所想都实现了。
渐渐的父皇老去,他接手政事,指点天下。
登基那日,是他这一世最快意的时候。
可梦醒了,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人的!
“都是你……都是你抢了我的……”六皇子用尽力气说着自己的不甘。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太子一点喜色都没有,而是静静地看着六皇子许久,心里都是对他的憎恨。
他怎么敢?
怎么敢在父皇抱恙的时候,对父皇出手?
六皇子似乎也预感到了自己即将受死,大笑起来。
“老天不开眼,从未站在我这边!”
太子怒斥道:“不仁不义,不孝不悌,不配为人!”
六皇子笑得更厉害了,“你比我厉害到哪儿了?不过有一个得宠的母妃,不断在父皇耳边吹枕头风罢了。”
“若是你在我生辰这日出生,你如今也只能摇尾乞怜!”
“我这一生,都是被这日所害!”
太子火冒三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个生辰日都能让你这般自卑敏感!”
“身为皇子,一辈子锦衣玉食,你就能委屈成这样?文治武功,你哪一个排在兄弟们前面了?想让父皇高看你一眼,怎么不下苦功?”
“自卑自大,史书里的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为了当太子谋逆逼宫,你怎么不想想谋逆的都是什么下场!”
像是被戳中了心中的痛点,六皇子疯狂地咆哮,“我怎么没下苦功!你懂什么?”
“我一辈子的痛,你又如何能体会到!”
“换做是你,你能接受自己中元节这日是生辰了?”
太子冷笑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你很快就能在这日下去了,鬼门大开,地府也该迎你这个作恶多端的鬼下去了!”
六皇子又惊又怒,明日是七月十五,正是他的生辰。
生忌都在他最厌恶的日子,这是他怎么都不能接受的事!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要见父皇,我不要死!”
“晚了!”太子不屑地看着形状癫狂的他。
“你算什么东西,敢让父皇伤心!”
六皇子不管不顾道:“他算什么父皇?从未对疼爱过我!”
“该死的东西!”太子气得踹了他一脚,“父皇若是真没疼爱过你,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早在十六年前,你刚出世的时候,就会把你处死!”
“让你金尊玉贵的活到现在,倒是养出了个祸害!”
六皇子恍若未闻,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父皇说了处死他,孤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太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牢里的侍卫,“让他轻易死了,实在太便宜他了!”
“给孤打断他的双腿,绝不能让他死在今日!”
“明日一到,伺候他梳洗更衣,好酒好菜全都安排上,全都给他热热闹闹地过一个生辰!”
“一点要让他喜气洋洋地过完生辰,再死!”
此话一出,天牢里的侍卫们全都哆嗦了一下。
六皇子从不过生辰,是宫里早就传遍的事。
可太子非要让六皇子过生辰,简直是杀人诛心了。
本就是个阴森的日子,又过喜事,宫里可再也没有这么瘆人的时候了!
出了六皇子的牢房,路过娴昭媛和许成骏的牢房时,太子一步都没有停下。
许家早就搜出了他们歃血为盟的名单,上面四十余名大齐的将士整整齐齐地列着。
如今那些人不是死了,就是被扔进天牢了。
剩余与许成骏勾结在一起的官员,也早就被抄家下牢了。
礼部抄了个员外郎,边关抄了两个县令,一个知府。
他们都是为了北狄的人能悄无声息进入大齐,暗地里动了手脚。
如今一个都别想跑!
一整日,太子风风火火地处理着政务,用极快的动作平息了宫里的祸乱,又安抚宫外的大小官员。
连带着宫里的都清查了一番,势必要不放过一点北狄人留下的存在。
等到夜深了,太子才疲惫地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前往颐华宫。
姜知意迎着他进了偏殿,看着他狼吞虎咽地用着晚膳,轻轻叹气,“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归往日的平静。”
太子放下筷子,一字一顿道:“事必归正。”
“许家不过是蚍蜉撼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