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的喧嚣如同退潮般远去。卢卡穿过喧闹的通道,合金地面映出他沉默的身影。
右臂的幻彩流光在维修后显得更加内敛,但每一次关节转动时细微的“嗡”鸣,都提醒着他流骏那场胜利的重量。
他在训练场角落的长椅上找到了彦卿。
彦卿正用一块柔软的绒布,仔细擦拭着最后一柄归鞘的飞剑。
冰蓝的剑穗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映着顶灯,在他年轻却沉稳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听到脚步声,彦卿没有抬头,只是嘴角弯起熟悉的弧度。
“老师。”卢卡的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他在长椅另一端坐下,金属长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空气里弥漫着防锈油和汗水混合的味道,远处器械区传来沉闷的击打声。
“嗯,”彦卿应了一声,将擦拭好的飞剑轻轻放入身侧的古朴剑匣,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他终于抬起头,那双总是蕴着剑光的眸子看向卢卡,带着了然的笑意,“明天,就是我们站在那个擂台上了。”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卢卡坐近些,“走到这一步,不会…再怕了吧?”
卢卡挪近了一点,冰冷的金属椅面透过训练裤传来凉意。
他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右手是泛着幻彩冷光的机械拳套,指关节处还带着细微的刮痕;左手则是血肉之躯,指骨关节处一片红肿,那是硬撼流骏智械之躯留下的勋章。
“不会了。”他抬起头,眼神没有半分闪躲,像淬过火的矿石,沉甸甸地透出光,“流骏老师让我明白,胜利很重要,”
他顿了顿,握紧了双拳,感受着机械的冰冷与血肉的温度,“但比胜利更重要的,是还能挥出下一拳。”
他看向训练场对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竞锋舰在星海中航行的壮丽景象,无数星辰如同碎钻般铺陈在深蓝天鹅绒上(仙舟暂时关闭了天空系统)
“是还能…奔向更好的明天。”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破茧而出的力量感。
彦卿擦拭剑匣的动作微微一顿。他侧过头,有些惊讶地看向身边的少年。
夕阳的余晖恰好透过高窗,斜斜地打在卢卡汗湿的侧脸上,勾勒出他下颌坚毅的线条。
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初到仙舟时的茫然和野性,而是沉淀下来的、如同磐石般的决心。
“呵…”彦卿轻笑出声,那笑声里有毫不掩饰的赞许,也有一丝感慨,“你还记着我和流骏说的话啊。”
“当然。”卢卡也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带着少年人的坦荡和执着,“老师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我都记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这里。”又拍了拍胸口,“还有这里。”
彦卿没再说话。他伸出手,不是拍肩,而是用指节在卢卡刚修好的幻彩机械臂上,轻轻敲了一下。
铛。
一声清脆悠扬的回响,如同古寺晨钟,在空旷的训练场角落荡开,压过了远处的器械轰鸣。
“好。”彦卿只说了一个字。他站起身,提起剑匣,冰蓝的剑穗在灯光下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他走到训练场门口,又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清朗的声音却清晰地传来:
“明天,擂台上见。让我看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期待的笑意,“…你奔向明天的拳头,有多重。”
门轻轻合上。
卢卡独自坐在长椅上,训练场的顶灯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缓缓抬起右手,幻彩的机械五指在灯光下慢慢收拢,握成一个坚实的拳头。
臂甲缝隙里,幽蓝的核心动力炉光芒稳定地脉动着,如同他此刻胸腔里那颗蓬勃跳动的心脏。
奔向下一个明天的拳头…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空气里仿佛已经弥漫起明日擂台上金属与汗水的气息。
那拳头,必须比今天更重!
.......
擂台上的聚光灯灼热刺眼,将每一粒金属尘埃都照得纤毫毕现。
观众席的喧嚣如同实质的海浪,一波波冲击着擂台的防护能量罩。
卢卡站在擂台一端,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金属气息混合着防锈油的味道涌入鼻腔。
他活动了一下右肩,幻彩机械臂发出低沉流畅的嗡鸣,幽蓝的核心光芒在臂甲缝隙里稳定脉动。
对面,彦卿的身影在强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他并未召唤飞剑环绕,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一身云骑劲装纤尘不染,俊朗的脸上带着惯常的轻松笑意,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剑锋,沉静而锐利。
“准备好了?”彦卿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场外的嘈杂,带着一丝导师特有的温和审视。
卢卡用力点头,机械臂的指关节“咔哒”一声攥紧:“准备好了,老师!”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紧张,但更多的是沸腾的战意。
“很好。”彦卿嘴角的笑意加深,他缓缓抬起右手,并指如剑。
这个动作卢卡在训练中见过无数次,但此刻,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擂台!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
“记住你昨晚的话,”彦卿的目光锁定卢卡,剑指遥遥一点,“挥出你的下一拳,奔向你的明天!现在——让我看看它的分量!”
话音未落!
锵——!
“去!”
嗖!嗖!嗖!
三柄飞剑应声化作三道撕裂空间的冰蓝厉芒!一柄直刺卢卡面门,快如闪电!
一柄贴地疾掠,斩向卢卡脚踝!最后一柄则划着诡异的弧线,绕到卢卡身后,直取后心!三剑齐发,封锁了所有闪避空间!
卢卡瞳孔骤缩!
他右脚踏地,合金擂台发出沉闷的震响!身体不退反进,迎着正面刺来的飞剑悍然前冲!幻彩机械臂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精准无比地一拳轰向剑脊!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飞剑被巨大的力量砸得倒飞而回!
卢卡借力旋身,左腿如钢鞭般扫向贴地袭来的第二剑!同时,他背后的幻彩臂甲缝隙猛地喷射出数股高压气流,推动着他向侧面急闪!
嗤啦!
第三柄偷袭的飞剑擦着他的肋侧掠过,训练服瞬间被割裂,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反应不错!”彦卿赞许的声音传来,他剑指连点,六柄飞剑如同被赋予了灵魂的精灵,攻击轨迹变得更加刁钻莫测!
时而如同狂风暴雨般密集攒刺,时而如灵蛇吐信般阴险偷袭,时而数剑合击,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剑网!
卢卡将机械臂的防御性能发挥到极致!
铛!铛!铛!铛!
密集的撞击声如同爆豆般连绵不绝!他整个人化作一道高速移动的幻彩流光,在狭小的擂台上辗转腾挪,每一次格挡都伴随着巨大的力量冲击和刺目的火星飞溅!
机械臂的散热孔“哧哧”喷吐着灼热的白气,臂甲表面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刮痕!
“力量很强,速度也够快!”彦卿的声音在剑鸣中依旧清晰,带着一丝考较的意味,“但面对真正的高手,只靠蛮力和速度是不够的!”
话音未落,两柄飞剑突然放弃攻击,在空中划出两道圆弧,如同锁链般交叉绞向卢卡的机械臂!
另外三柄则如同附骨之疽,分别刺向他咽喉、心口和膝盖!最后一柄高高悬起,剑尖锁定卢卡头顶,蓄势待发!
绝杀之局!
卢卡怒吼一声,幻彩机械臂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
他不再闪避,而是将全部力量凝聚于右拳,对着绞杀而来的双剑核心悍然轰出!他要以力破巧!
轰——!
双剑被狂暴的力量强行震开!但卢卡的身体也被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踉跄后退!就在他重心不稳的刹那——
悬于头顶的第六剑,如同九天落雷,带着刺骨的冰寒与无匹的锋芒,撕裂空气,直贯而下!目标正是卢卡无法防备的头顶百会!
观众席传来一片惊呼!
千钧一发!
卢卡猛地一个铁板桥,身体后仰几乎与地面平行!冰寒的剑锋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带起的锐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剑尖狠狠刺入他刚才站立的地面,冰霜瞬间蔓延开来!
惊魂未定!另外三柄被震开的飞剑已如附骨之蛆般再次袭来!
卢卡狼狈地翻滚躲避,每一次剑锋都险之又险地擦身而过,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剑痕!
他身上的训练服已被割裂多处,汗水混合着细微的血迹浸透布料,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
幻彩机械臂的光芒明显黯淡了许多,过载的嗡鸣声越来越响。
“看到了吗,卢卡?”彦卿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他站在原地,剑指挥洒间掌控全局,“这就是经验,是预判,是控制节奏!
你的力量足以轰碎飞剑,但打不中,或者被迫硬抗消耗,再强的力量也会被拖垮!”
卢卡半跪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汗水顺着下巴滴落。他抬起头,看着彦卿,眼中没有气馁,只有更加炽热的火焰在燃烧。“我…明白!”
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彦卿突然剑指一收!
锵啷啷——!
六柄寒光凛冽的飞剑,如同失去了灵魂,瞬间停止了所有攻击动作,纷纷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散落在擂台上,光芒尽失。
全场哗然!
彦卿看也没看地上的飞剑,他缓缓抬起双手,摆出了一个古朴而扎实的拳架。
一股沉凝如山、却又隐含爆裂气息的武道意志,从他身上升腾而起!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卢卡,声音洪亮:
“来!卢卡!用你最熟悉、最信任的拳头!让我看看,来自贝洛伯格的野路子,到底有多硬!”
卢卡愣住了。他看着彦卿空着的双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光芒黯淡、甚至有些发烫的幻彩机械臂。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涌动。
下一刻,在数万道惊愕不解的目光注视下,卢卡做出了回应!
他毫不犹豫地抬起左手,在右臂肩甲处某个隐蔽的卡榫上用力一按!
“咔!哧——!”
复杂的机械传动声响起,一阵白色的冷却气体喷出!那件价值连城、承载着柯巧心血的幻彩机械臂,被他干脆利落地从肩膀上卸了下来!
哐当!
沉重的机械臂被他随手扔在擂台边缘,发出沉闷的声响,核心动力炉的光芒彻底熄灭。
卢卡活动了一下终于摆脱束缚、仅穿着贴身战斗服的右肩,那里连接着粗糙但无比熟悉的神经接口。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冲向擂台边缘的装备箱!
哗啦!
他从里面拽出一条手臂——那是来自贝洛伯格,陪伴他征战地下擂台无数日夜的老伙计!
笨重、粗犷的黑色金属外壳布满了坑洼和划痕,裸露的管线如同虬结的血管,关节处甚至能看到修补的焊疤,散热孔是简单粗暴的蜂窝状,与幻彩臂甲的优雅精密天差地别!
咔嚓!咔嚓!
卢卡熟练而迅速地将这条旧机械臂扣在右肩接口上,沉重的锁扣发出令人牙酸的咬合声!
神经接驳的瞬间,一股久违的、带着粗粝感的澎湃力量感瞬间涌入四肢百骸!
没有花哨的光效,只有引擎启动时低沉有力的“嗡——隆!”声,如同沉睡的猛兽被唤醒!
他握紧这只粗糙、布满战斗痕迹的铁拳,感受着那熟悉到骨子里的重量感和力量反馈。
旧机械臂的散热孔“呼哧呼哧”地喷吐着灼热的白气,像一头喘息的钢铁巨兽。
卢卡抬起头,目光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直刺对面的彦卿!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野性、兴奋与无比自信的笑容,右拳重重地砸在左掌心,发出沉闷的“咚”声:
“老师!如您所愿!”
“贝洛伯格的铁拳,来了!”
他猛地踏前一步,沉重的旧机械臂撕裂空气,带着最原始、最狂野的力量风暴,悍然轰向彦卿!擂台的地面,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回老家要下田帮忙,闲下来就没精力,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