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道歉弥补不了万一。”他声音艰涩,“可这短短半年,你走后,我没有一天是不后悔的,房子空得像坟墓,人孤单的像个傻子,他们都是幸福的,温矜怀,贺祁,邹隙,哪个不比我顺利…我才发现,其实你早成了我的空气,没你不可以。”
他摸索着,握住她搭在扶手上微凉的手。
颜如玉指尖微动,终未抽离。
“我不敢求你原谅。”江之牧收紧掌心,像抓住溺水浮木,“只求你别推开我,让我照顾你,哪怕只是朋友。”
输液室顶灯在颜如玉脸上投下淡淡阴影。
她睁眼,望进他盛满痛悔的深眸。
“江之牧。”她声音轻飘,“我真的累了。”
他心脏骤缩,却听她继续道:“我很早之前就得了胃病,那个时候,是因为我经常焦虑经常情绪化,医生跟我说胃就是情绪化的,可我总是因为想着你念着你,殚精竭虑,茶饭不思,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了,结果呢…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之牧屏住了呼吸。
“所以。”颜如玉目光落向窗外沉夜,“如果你想帮忙,明天七点,来店里搬花,顺便给我带早餐吧。”
狂喜如烟花在江之牧脑中炸开!
他猛地站起,又因腿麻踉跄扶墙,引得护士侧目。
他却浑不在意,只盯着她,眼眸亮得惊人。
“好!好好好!七点!不,我六点就去等你,我保证到!”
颜如玉看着他孩子气的雀跃,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又迅速抿直。
“现在,我要休息了。”
“你睡,你睡吧!”江之牧立刻脱下大衣盖在她身上,“我守着,绝不吵你!”
颜如玉闭目,任带着他体温的外套裹住自己。
久违的暖意。
长夜无声,窗外巴黎的灯火,温柔地流淌进来。
清晨七点整。
花店门还没有开,江之牧已立在门口,夏末到了,他早上觉得有些冷,特地穿了一件长袖。
颜如玉推门时见他脚边堆着三个纸箱,里头是沾露的洋桔梗与郁金香。
“花市批发商五点半开门,”他笑嘻嘻,一脸邀功的表情,“你说过周一要补货,我记得清清楚楚呢。”
颜如玉怔忡,她随口一提的进货时间,他竟记得。
“箱子搬进冷藏室?”江之牧已俯身搬起最重的箱,手臂肌肉绷紧。
“嗯,左转到底。”
她侧身让路,看他熟练拆箱整理花材。
两年前,她在他公司苦等三小时,只为送亲手插的办公室绿植,结果他还不是随便丢在了不起眼的犄角旮旯,绿植枯萎了他都没有记住那是谁送的。
“剪刀。”
江之牧声音打断回忆。
他捏着玫瑰茎秆,比划着角度。
颜如玉递过花剪,他笨拙修掉尖刺,动作生涩却认真。
“玫瑰去刺要斜剪根茎,不是削皮。”
她抽走花剪示范,指尖翻飞间荆棘落地。
江之牧凝望她娴熟手势,忽然低语:“以前你送我的玫瑰,是不是也这样处理过?”
颜如玉指尖一顿。
那些被丢进垃圾桶的花,连包装丝带都是她精心挑选的。
“刺多费时,不值当。”
她将剪好的花插桶,转身去开电脑。
屏幕亮起瞬间,密密麻麻的订单弹出,还有许多延迟的订单,百分之九十都是来自小情侣的需求。
那些爱意,和她曾经一模一样。
“发什么呆啊,交给我。”
江之牧已拨通电话,打断了陷入沉思的颜如玉。
“联系空运渠道,对,冷链专线,我需要一大批订单。”
三小时后,冷藏室堆满娇艳欲滴的鹅黄郁金香和各种延迟到达的花卉。
“怎么样?”
看着江之牧那副骄傲的表情,颜如玉本应该夸他一句的。
可惜,她没有,而是蹲下身清点花材。
没有也无所谓,江之牧也跟着蹲在地上捆扎花束,身上的围裙沾了新鲜的泥土,他还童心未泯的捏起泥巴。
好不容易忙活完了,两个人终于歇下来。
“江先生。”她走过来,递过湿毛巾,“谢谢你帮忙了,运输费我转你。”
江之牧擦汗的手僵住:“如玉,一定要算这么清?”
“生意归生意。”她点开转账界面,面无表情的开始输入,“以免日后纠纷。”
他忽然按住她敲击键盘的手:“别转了,就雇我当临时工。”
见她蹙眉,他急补一句。
“按市价结薪!”
颜如玉看着他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眸子暗了下来。
良久,她点了点头:“嗯。”
窗外阳光漫过芍药花,映在了颜如玉的眼里。
记得很久以前,有人夸她笑起来像一朵芍药花。
太久了,已经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了。
忽而,颜如玉凝视他手上刚刚捏泥巴留下的污痕,记忆时不时的闪烁儿时。
“以后不要玩这些黑土。”她抽回手,声音轻如叹息,“容易弄得地上到处都是,我收拾起来也麻烦。”
江之牧愣了愣,然而点了点头。
“好,我以后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