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四点，陆粥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决定去高二理科班的瞿季?家里，去完以后就回学校。
瞿季?家里面一个小平房平房，两间屋子。
瞿季?坐在小板凳上面，面前摆着老师们布置的作业。
“瞿季?，你又在发呆。”
瞿季?安静的抬起头，开口道：“老师，你是来家访的吗？如果是的话那你可以回去了，我爸妈在外面打工。”
“那你家里的大人呢？”
“家里面就我一个。”瞿季?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一年前爷爷去世了，现在就我一个人住。”
对于家里来了陌生人，即便是老师，瞿季?还是有些不自在。
他还是安静的，沉默的。
隔壁邻居知道老师来了后，将陆粥喊去了自己家里。
即便陆粥不是教自己孩子的老师，村子里的人依旧很热情。
陆粥问起了瞿季?的事。
邻居大婶道：“季?他爸妈一直在外面打工，每年过年才回家来一趟，待过三四天，又急匆匆的出去了，甚至去年都还没回来过年。”
“他和他爷爷住，瞿老爷子啊，那是咱们村里面有名的人物，谁家有个大事小事，都会请老爷子翻书看看期晨。”
“一年前他爷爷去世了，去世前打电话叫他爸妈回来将季?接过去。
但是他爸妈没答应，说是外面的学费太贵了，而且他们工作忙，没有时间照顾孩子。”
大婶有些嘲讽，开口道：“他们的小儿子可就带在身边了，哪里是没有时间照顾孩子，分明就是借口。”
村里面的人都知道，有点看不上瞿季?爸妈的为人。
瞿季?爷爷去世后，家里就只有瞿季?一个人。
村里面德高望重的老人打电话骂了瞿季?爸妈一顿，瞿季?父母就把瞿季?寄托给舅舅家，每个月打点生活费过来。
“再怎么说都不如自家自在，而他舅妈那个性格……哎，所以瞿季?在他舅舅家住了一个多月，就搬回来了。”
“这孩子听话懂事，就是越来越不喊人了，逢年过节的，我们总喊他来家里吃饭，但是他都不来，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
陆粥听完后，看了眼找过来的瞿季?。
瞿季?神色平静，开口道：“老师，我做好饭了，吃点饭再回学校吧。”
邻居大婶微微一愣：“我这饭也做好了呀，不如老师就在我这里吃吧，季?，你也在大娘家里面吃。”
瞿季?摇头，就静静的看着陆粥。
陆粥笑道：“大娘，我去我学生家里面吃。”
瞿季?才到院子里面，又端出了几盘菜，拿了两个碗舀着冒着热气的白米饭出来。
他吃饭很安静，行为处事也透着一股故作的成熟和窘迫，即便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也极力的想要扛起这个家的人情来往，不让别人感受到任何一丝疏忽。
吃完饭后，陆粥就准备离开了。
“老师，我送你吧。”
陆粥刚想拒绝，瞿季?就开口道：“我们村里面有不少光棍，周围的树又多，我送你下去吧。”
陆粥轻声说了一句话。
一路上，瞿季?都等陆粥开口。
但是陆粥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瞿季?到底年龄还小，按耐不住了。
“老师。”
他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
“老师你不想问点什么吗？我刚听到大娘全和你说了，每次有人来我家，总是会问我，我爸妈有没有给我打电话什么的。”
瞿季?看着陆粥，眼里带疑惑。
他已经习惯别人问自己，然后一脸同情的看着自己，就像找到了某种平衡感，在心满意足的离开。
他有些好奇，老师的想法。
老师好吗？
毫无疑问，林老师很好。
她根本就不像从城市里面来到山村的，反而就像是原本就生长在田间的一朵花，总是带着包容和善意看着学生。
她会笑着把伞给学生，也会在学生因为下雨路滑而摔得浑身是泥的时候，拿纸巾帮学生把手擦干，然后让住宿的学生带去换衣服。
老师的工资没多少，她却大部分全部花在了学生身上。
陆粥笑了笑：“因为老师不想听别人说，老师想听你说，如果你不想说起这件事，我自以为是得去问你，即便是带着善意，对你来说都是一种冒犯和伤害。”
“瞿季?，你不是小孩子。”
“你有你自己的想法，老师选择尊重。”
瞿季?抿了抿唇，严肃而认真的问陆粥一个问题。
“在外面，多带一个孩子真的很难吗？”
陆粥点头又摇头：“养一个孩子并不是单纯的给他一碗饭吃就行，还承担了教育，现在大城市的生活压力确实很大，多一个孩子代表的绝对不是多一张嘴。”
“所以，其实他们是怕麻烦。”
瞿季?有些嘲讽的笑了笑，他连笑容都带着一种平静。
“留守儿童，有些是大人迫于无奈只能留在家里，有些则是被大人当成累赘，遗弃在家里面的，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又要生下来？”
“我知道的，因为他们把我弟弟带在身边。”
陆粥开口道：“每个人总要认清楚一件事情，人的心脏都是偏的，双标这件事总发生在每个人身上，像我在我家里排行老二，我是家里最不受宠的。”
“我不够聪明，也长的不够好看，我连读书的机会都是我拼命求来的。”
瞿季?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老师，没有想到老师居然在家里面也是不被偏爱的那个人。
“老师，那你怪过你父母吗？”
“当然怪过。”陆粥看着他说：“我又不是圣人，人的情感很复杂的，这些都是人类天生的，但是后面我想清楚了一件事。”
“别人好不好不重要，自己好不好才重要，别人对你有多好也不重要，你自己对你自己好才重要。”
陆粥看着发愣的瞿季?，笑着一脚将脚边的石子踹飞。
“好了，老师要走了。”
“你和李雪都报了数学竞赛，这段时间多看点书，过两天我给你们俩复印几张卷子，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
“先为自己人生负责，再去寻找人生的答案。”
瞿季?喃喃道：“先负责再找答案吗？自己对自己好才是最重要的。”
陆粥回到学校，发现脚已经起了水泡。
她今天走了太多路了，每一条都是自己学生的家。
她没想到的是，学生居然把家访的经历写进作文比赛，就变成了她走的每一条路，都是学生未来的人生，获得了一等奖。
此时的陆粥泡着热水，舒服的半躺在床上。
抬眼，就看到挂在床边的衣服。
给家长满满的安全感，给学生满满的压迫感。
来当老师后，她就没化过妆。
就连隔壁宿舍的贺婷，刚来学校的时候漂漂亮亮的，完全就是一个青春靓丽又漂亮大学生。
结果被文科班的一个学生表白后，上课的时候立马就变样了。
头发几天没洗，当着学生的面挖鼻孔，故意发出很大的动静吐痰，立马让学生们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