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着其中一段:“你看这个。”
小虎凑过去,只见那一段写着:
“清理计划需于七阶段内完成,每阶段以‘协议式毁证’为主,次级为人员替换与沉默处置。主导人为代号S-6与t-7。”
“这什么鬼?”小虎瞪大眼。
那是个隐匿在山脚的村子,地图上根本找不到记录。村民靠山吃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的是与世隔绝的日子。曾经,他在那儿借宿过一晚,是个面黄肌瘦的小孩硬塞给他一碗热饭——他至今记得那饭里只有几粒米和许多山野菜,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来得真诚。
现在,他不得不回去找他们。
他知道村民很累。
不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是心灵上的沉重。他记得那双老眼里泛着浑浊泪光的老妇,说起失踪的儿子时,声音沙哑如破布。他记得那群孩子眼中对外界的好奇和胆怯纠缠不清。他知道,这村子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而是一块被命运硬生生划开血口的土地。
“你真的要走进那村?”小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一丝迟疑和担忧。
“必须得去。”秦苍没有回头,他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却如刀刻石一般坚定。
“可那地方……之前就听说,有人进去后,再没出来。”
“我进得去,也出得来。”秦苍淡淡道,话语不重,却透出一股让人无法置疑的自信。
他知道那不是盲目的自信,而是一种深植骨血的判断。他不是冒险,而是在做一件必须完成的事。
他们一路顺着山路下行,越往村里走,路便越难走。树木愈发密集,像是天然形成的屏障,将村子牢牢包围。沿途还能见到一些断裂的柴门、废弃的木棚,显然曾有人试图开辟出另一条出路,但终究没能成功。
午时,他们终于踏进村口。
村口立着一块风化严重的木牌,上面刻着的名字早已模糊不清,仅剩几个难以辨认的刻痕。小虎下意识放慢脚步,紧紧跟在秦苍身后。村里出奇地安静,连狗叫声都听不见。
秦苍却停住了脚步,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
“看见了吗?”他低声道。
小虎凑过去,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泥地中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有人拖着什么重物走过,而且很近——最多不超过一天前。
“还有人在动。”小虎低声道,声音微微发抖。
“不是人在动,是他们在观察。”秦苍眯起眼,“这村子从来就不简单。”
话音刚落,远处一扇木窗忽然“吱呀”一声缓缓合上,像极了一只窥探后又迅速躲避的眼睛。
秦苍站起身,不动声色地继续往里走。他不想打草惊蛇,但也清楚,这村子里的人已经知道他们的到来。
越往村里深入,气氛就越沉闷。
终于,有人走了出来。
是一个老头,佝偻着背,穿着洗得泛白的粗布衣裳,脸上布满皱纹,仿佛连表情都被岁月掩埋。他站在巷子口,手里提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铜壶,眼神浑浊,但带着一种异样的警惕。
“你们不是村里人。”老头声音干涩,像是许久未曾开口。
秦苍没有隐瞒,径直开口:“我们来查些事,不会久留。”
“查?”老头轻轻笑了一声,那笑里没有一丝温度,“这村里,最怕的就是人来查。”
“我们只想知道一些事。你若愿意说,我们不惊扰他人。”秦苍微微侧身,语气尽量缓和。
老头却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问:“你是秦苍?”
那一瞬间,小虎全身一震,浑身汗毛倒竖。秦苍也眉头一紧,脸上却未露丝毫异样。
“你怎么知道我?”他问。
老头叹了口气:“你来过,我记得你。你帮过我们,但后来,出了事,你没回来。”
那一刻,秦苍的心一紧。他想起那次离开村子前,的确有承诺过会回来看看,还带着一张欠条,说是要给村里修井修路。可后来战事连连,他根本没机会回来。
“你们这些外头人啊,说话从来不算数。”老头喃喃,“但我现在知道,你是最后一个能信的人。”
他转过身,招了招手:“跟我来吧,有些事,是时候让你们知道了。”
他们穿过村中小巷,每一户门前都紧闭无声,偶尔有窗帘轻轻掀动,透露出一双眼睛,却瞬间又退回黑暗中。
最终,老头领他们来到一间土屋,屋中堆满药草与草编的竹篓,还有一只破旧的木匣。老头小心地从中拿出一本泛黄的册子,递给秦苍。
“这东西,守了十年了。本来不想再给外人看,可我看你……该知道。”
秦苍接过册子翻开,每一页都密密麻麻记着姓名、日期与一段奇怪的代码。他快速扫过,终于在一页上看到了“清理阶段五”的字样,紧接着就是几个已故村民的名字。
他的手猛地一紧,册子差点从手中滑落。
“这些人……不是死于瘟疫?”他低声问。
“不是。”老头闭上眼,颤声回答,“他们是,被带走后,从未回来。”
“谁带走的?”
“没人知道名字,只知道他们自称是来‘维护安宁’的。”
秦苍只觉胸中怒火在慢慢燃起,热得他眼中都浮起血丝。他终于明白,这村子不仅是悲剧的见证,更是试验场,是清理计划的第一个靶点。
小虎脸色惨白,手都不知何时攥成了拳:“他们……是把村民当试验品?”
“比那更糟。”秦苍低声说,眼神像狼一样变得冰冷,“他们在这里埋下了一条线,一旦有人触及,就会自动被‘清理’。”
他转向老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难掩的锋锐:“这线,从哪开始的?”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洒下,光影斑驳不定,仿佛在空气中游荡的,不是阳光,而是死者未尽的叹息。小虎站在他身后,嘴唇发白,一只手下意识握着裤缝,掌心已被汗浸透。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小虎声音发干,像是被沙石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