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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二章 重振家门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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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王文佐实在是太过分了,他把我新罗当成什么了?最下贱的奴婢嘛?一封信来就要我们这样那样。”狄仁杰已经离开良久,金法敏却依旧余怒未消。

“陛下其实也不必太过生气,照老夫看,这位唐国的王大将军也算是颇有诚意了!”方才应答狄仁杰的老者答道:“说白了,高句丽故地的精华也就只有两处:大同江两岸,辽南那些谷地,辽南那些谷地唐人是肯定不会让出来的,而大同江两岸我们已经得其半,这么看来,这位王大将军也算是颇有诚意了!只是要陛下去长安肯定不能应允,必须力争!”

“不错,如果陛下可以不去长安,那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嗯,这位王大将军一来,形势就大不一样了。原先我们可以坐看唐人和靺鞨契丹等蛮子拼个你死我活,慢慢蚕食高句丽故地,而他一回辽东,倭国肯定会有所动作,我新罗反倒三面受敌,这就不妙了!”

“是呀!虽说我们已经全据平壤,但说实话平壤往北不远便都是荒芜山地的贫瘠之地,除了满山的树林和蛮子啥都没有,占了也就是个名头便宜,并无实利,还给唐人权当是卖个面子,只要我们得了里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金法敏冷眼旁观,听着大臣们的交谈。显然,这些新罗大臣们对狄仁杰带来的来信的态度和金法敏是迥然不同的:对于金法敏来说,王文佐来信中开出的条件刻薄而又傲慢,根本无法接受;而对于这些大臣来说,王文佐来信的条件,如果刨除掉金法敏必须去长安当人质之外,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宽厚的。

之所以新罗君臣们对同一封信有两种完全迥然不同态度,有两个原因:王文佐这封信的主要针对对象金法敏本人,而非新罗;他甚至允许新罗保留了在高句丽灭亡后侵占的一部分土地,当然前提是新罗王必须是金仁问。而对于这些新罗大臣来说,王座上是金法敏还是金仁问,其实对他们的利益都没有太大的影响,换一个新罗王来免除未来的战争,并不是什么太难做出的选择。当然现在当着金法敏的面,这些大臣不太可能公然表示让大王为了大家牺牲一下自我,但这不等于他们不会背地里玩什么小花招。

其次就是王文佐的到来让整个局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王文佐到来之前,以薛仁贵为首的唐安东都督府实际上是无法调动百济故地和倭国的兵力和资源,甚至就连熊津都督府和倭国故地都无法由一个将领统一指挥,协同作战(这是王文佐故意让沈法僧等人官职相近,不让相互统辖的结果。这样就可以避免王文佐去长安久了,被留守当地的将领架空)。这样一来,新罗的本土实际上就不会受到太大威胁,所以金法敏才可以不断投入资源和援兵资助高句丽的残党、靺鞨人,迫使唐军将有限的力量投入海东大陆之上,而他就能慢慢的蚕食朝鲜半岛上的高句丽故地。

而王文佐到来之后,立刻将百济故地和倭国的力量重新整合在了一个统一的意志之下,如此一来,新罗国顿时陷入了三面包围之中,哪怕这两地的兵力没有发动进攻,新罗人也不可能像先前那样无所顾忌的行动,继续侵吞高句丽故地的计划就很难实现了,这些那些新罗大臣是非常清楚的。

而当时的新罗还处于中国春秋时期的阶段,国中大臣都是大贵族出任,都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如果金法敏有像其父金春秋那样的盖世大功或者有金庾信这样拥有崇高威望和非凡能力的岳父辅佐,还能压服这些大臣,但在这两人都已经去世之后,再想继续保持高度集权就很难了。

“陛下!”老人转身对金法敏鞠了一躬:“唐人是老虎,我们新罗不过是老鼠,但老鼠也有老鼠的生存之道,那就忍辱负重,以待天时,不管王文佐提出多么严苛的条件,我们都不该直接拒绝,而应该与其慢慢商议,争取最好的结果!”

“如果唐人坚持要我让位于金仁问呢?”金法敏冷笑道。

“那也可以拖延!”老人答道:“比如您可以请求送您的儿子去长安侍奉天子,或者先假装应允,再派刺客刺杀金仁问。唐人的确比我们强大,但他们也有他们的弱点,那就是他们的敌人太多,疆域太辽阔,他们不可能把所有的力量都放在我们身上!”

“王文佐可不一样,他的根基就在我们周围!”

“即便是王文佐,他也不可能永远呆在这里!”老人笑道:“在长安的朝堂上肯定有他的敌人,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以派一个使者,带上重金,去长安贿赂他的敌人,用流言攻击他,比如他想要自立为王,或者拥立沛王为天子什么的!”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金法敏眼睛一亮:“很好,就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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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国,武藏原,高舍鸡领地。

矛杆和木刀的撞击声响彻广场。

高延年穿着素色的麻衣,外罩硬质猪皮甲,内里汗如雨下,他向前进逼,对手脚步不稳地后退,笨拙地举剑格挡。他刚举剑,高延年便猛力一挥攻他下盘,击中他的脚,打得他步伐踉跄。对手向下还击,头上却挨了一记过肩砍,几乎他的藤制头盔打凹。他又使出一记侧劈,结果高延年拨开他的剑,给了对手小腹狠狠的一肘。对手重心不稳,狠狠地跌坐在泥土里。高延年跟上砍中他的腕关节,痛得他惨叫一声丢下剑。

“够了!”高舍鸡的声音仿佛唐刀锋刃。

“我的手腕!”被打倒在地的少年揉着自己的手腕抱怨道:“老师,延年下手太狠了,他把我的手腕都要打断了!”

“长五郎!”高舍鸡叹了口气:“你比延年大三岁,高出一个头。可如果刚才是在战场上,你已经死了三次了!你应该动动脑子,想想怎么利用距离和力量的优势,而不是胡乱挥舞手中的武器,我是在教你成为战士,而不是打群架的农民!还有延年!”高舍鸡的目光转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你为什么把剑拄在地上,你忘记应敌的架势了吗?”

高延年赶忙依照父亲平日里教导的那样摆开架势,口中抱怨道:“我又不是真的在战场上,再说我已经赢了三个对手了,都比我年纪大,我已经累了!就不能休息会吗?”

“你应该庆幸这里不是战场,不然你已经完蛋了!”高舍鸡随手捡起一把木剑,当头就向儿子头上劈去:“至于你累了,那更好,我们高家人是战士,不是那些耍弄刀剑的乞丐流浪汉。战场本就是累人的地方,战士需要的不是武艺,而是本能,哪怕是精疲力竭,脑袋已经不能思考也能杀死对手,自己活下来的本能!”他一边说话,一边发起一波波凶猛的进攻,把高延年逼的左支右绌,少年的身体远未长成,而高舍鸡却正当盛年,繁重的体力劳动和刻苦的训练让他从精神到肉体都坚强如钢铁,短短几分钟后,少年就发出一声惨叫,右手挨了一下,木剑横飞出去,他捂住自己的手腕抽泣起来。

“我还没有喊停,你还有左手,捡起来!”高舍鸡喝道。

“我不行了,父亲!”高延年痛苦的喊道:“我的两只胳膊都酸麻的提不起来,浑身上下都疼的要命,我打不下去了!”

“胡说,你还活着,还能呼吸,还能站着,那就能战斗!”高舍鸡怒道,他的身体站的笔直,精瘦而又严峻的脸仿佛铁铸,眼睛里却喷射出愤怒的火:“你这是软弱,战场上软弱就意味着死!”

“如果这样打下去我看不到战场就会死!”高延年终于崩溃了,少年痛苦的哭喊道:“而且这里就没有战争,最多只有野猪、山犬和兔子,我们高家也不是什么战士,我们就是农民,是猎户,是打鱼的,再也不会有人要我们去打仗了,那都是住在城堡里的老爷们的事情。我们只要种好地,打打猎就好了,你就是个疯子,一个沉浸在自己过去的疯子!”说到这里,高延年转身就向树林里冲去。

“延年,延年!”坐在地上的高壮少年被好友激烈的话语给吓呆了,他看了看高鸡舍,赶忙站起身追了上去。

“我是个疯子,一个沉浸在自己过去的疯子?”高舍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是呀,也许他是对的,不会有人再需要我的武艺了,也不会有人需要我高舍鸡的侍奉了。用不了几年,我就会老死在这个小村子里,后世也不会有人记得我们高氏的历史,不会有人记得我们高家的过去,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气力!”

痛苦就好像无数蚂蚁啮咬着高舍鸡的心,自从被流放到倭国的这个偏远之地,他就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想方设法凭借一身武艺建立武勋,重现家族旧日的辉煌。凭心而论,在这里谋生其实并不难,土地很肥沃,周围的湖泊和山林里有大量的野兽和鱼,他带领着家族开辟田野,建设村落,很快就安定了下来。但安定的生活并没有让高舍鸡的心灵获得平静,他开始对自己的儿子和周围土人中的少年开始训练,寻找可用的人才。

幼子高延年的出色天赋让高舍鸡狂喜,也许这个孩子能够实现自己所不能实现的希望。因此他就对高延年愈发严格了起来,剑术、枪术、骑术、弓术这些武艺自然是不必说了,就连如何担任斥候、如何安营布阵,如何勘探地形等等一军之将需要学习的东西,他都竭尽所能的传授,只渴望有朝一日,这孩子能够建立功业,把高家从这个鬼地方带出去。

但高舍鸡的严酷训练却起到了反效果,高延年懂事之后看到的就是武藏原荒芜的山林田野,父亲口中讲述的家族历史、辉煌和武人的尊严,对于他来说都不过是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高延年能看到的就是同龄人还在睡觉,自己就得爬起来完成一天的功课,风雨无阻,同龄人可以从慈母身上得到的怜爱,他是永远没有;同龄人在奔走嬉戏的时候,他只能忍着一身的伤痛,精疲力竭的做着永远做不完的功课。最要紧的是,高延年见过真正的武士,他们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漂亮的衣衫,出外有随从跟随,住在漂亮宏伟的房子里,和一身麻衣的父亲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和人家比起来,父亲算什么武士?

随着时间的流逝,高延年的年纪愈来愈大,他内心深处的疑问也愈来愈强烈,只不过碍于父亲的积威,不敢发作罢了。而今天激动之余,终于爆发出来,一头冲入密林之中。

“延年,延年!”

身后传来同伴长五郎熟悉的声音,高延年的脚步放慢了,一来是因为疲惫,二也是因为茫然,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跑了。

“延年,延年,总算是追上你了!”长五郎追了上来:“你这是干嘛!刚刚说的那些话,把我可吓死了!”

“怎么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他就是个老疯子,整天说什么门第高贵,世代武门,屁!你也见过路过的武士,人家啥样,他啥样?一身麻衣,满脚泥巴!跟在武士身后的挑夫都比他强!”

“话也不能这么说嘛,他毕竟是你的父亲!”长五郎苦笑道:“再说了,老师的武艺的确很厉害,你是他的儿子,比我小三岁,比我矮一个头,可是打起来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哪次都被你打的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