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刘巡检“畏罪自杀”的事就从知府衙门传了出来。
巡检司的人被从上到下换了一遍。
只是新的巡检迟迟未定。
换以前,一个九品小官,知府就能任命。
可张府尹才接手刘巡检的案子,刘巡检就死在牢中。
平时,这不算事。
这一次,宁王府插手了,刘巡检还这样枉死,张府尹也不敢太过分。
不但把刘巡检贪污的金银珠宝送到王府,还亲自登门负荆请罪,说是有负王爷所托。
季一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张府尹喜欢做戏,季一就配合他。
不但借口要请示王爷,当着张府尹的面给季宴时飞鸽传书请教,让他在府前跪了一天,还把张府尹送来的金银珠宝,清点后,直接摆在门口,一箱箱金银珠宝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去扎棚施粥分米分面。
众人见这么多金银财宝连王府的门都没进,就地就“取之于民,用于民”,连连夸赞宁王。说宁王心系百姓。
同时,来排队的云城百姓,也都看见负荆请罪的张府尹。
排队时闲着也是闲着,百姓们难免对着张府尹指指点点。
“难道咱们府尹也贪污了?”
“还用问?听说他是刘巡检的亲戚,刘巡检贪污了那么多,他还能干净的了?”
“他贪没贪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刘巡检昨天才抓进去,就死在牢里。说是畏罪自尽,你们信吗?反正我不信。”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当官的能有几个好东西?”
“说起来,还要感谢沈店主,要不是她,刘巡检那个王八蛋还在帮着坏人坑害咱们老百姓!”
“对!沈店主真是人美心善,什么时候再把张府尹这个贪官送进去?”
“沈店主就是一个商女怎么能扳倒张府尹?她借的是宁王的势。你还是祈祷王爷早点从京城归来,收拾这个大贪官!”
“……”
人们越说越激动,不知道是仗着在王府门口张府尹不敢造次,还是过于气愤,有个人路过跪在王府门前的张府尹时,竟然朝他“呸”了一口。
有人就有二,很快第二个人往张府尹身上吐痰。
有人胆小,不敢自己上,却撺掇着附近玩乐的小孩子朝他扔石子。
张府尹几乎要气炸了!
他来请罪不过是做做样子。
宁王和其他藩王不一样,他没番地实权。
谁想到季管家那个死胖子真敢让他跪在这里?
还装模作样说要请示宁王。
信鸽从云城到京城再快,一来一回也得两天以上,难不成让他跪足两天?
偏生他为了做戏都没带府兵。
宁王府的人冷眼旁观,半点帮他的意思都没有。
张府尹劝自己做戏做全套,要记住这些吐他的人,回头都杀了。
可这些人越来越过分,痰敢往他脸上吐。
小孩子扔他的石头也越来越大,最后拿的石头有他半个头大,一下就把他的头打破了。
张府尹忍无可忍,起身指着排队的百姓以及扔石头的孩子破口大骂。
“你们敢侮辱本官,是不是不想活了?”
“信不信本官把你们这帮刁民全都抓起来杀了?”
之前朝张府尹的吐痰的人纷纷从队伍里离开,逃走。
边走边耻笑张府尹惺惺作态,不是诚心认错。
小孩子们也在大人的授意下作鸟兽散。
张府尹看着那些人跑走,连声制止。
可谁又能听他的?
而他在这么冷的天在石板上跪了许久,腿都麻了,也追不上。
最气人的是他今日本来是想来宁王府博个好,想让宁王府不计较他把刘巡检弄死的事。
他很清楚对外宣布刘巡检畏罪自尽,连老百姓都骗不过更骗不过宁王府的人。
谁知道事与愿违,不但没能让宁王府松口,如今还把百姓都得罪了。
他虽不在乎这些蝼蚁,可虱子多了还咬人呢!
他不想步刘巡检后尘。
更气人的是,张府尹跪着的时候,宁王府大门紧闭。
他才站起来, 季一就开门出来了,看见张府尹气鼓鼓的站在台阶下,一脸惊讶:“张府尹这是要走了?哎呀!怪我怠慢了。
本想着等王爷回信才来请张大人,毕竟我就是一个小小的管家,实在做不了主。
可是我左思右想,张大人一心为民,不该让张大人在外头等着,想着先请进来。
没想到张大人已经准备离开,那正好,我就不送了!”
张府尹久居官场,哪里能听不懂季一的阴阳怪气?
想解释无从解释,想跪回去,为时已晚。
旁边的刁民们还窃窃私语的嘲笑他。
张府尹脸色几变,最终愤愤拂袖离去。
从此以后,负荆请罪这个成语在云城就成了张府尹的代名词,成了家喻户晓的笑话。
这事能传遍大街小巷,除了现场的老百姓口口相传之外,还要归功于说书先生。
沈清棠在茶馆听见这段时,笑的很是开怀。
旁边的宋焰本想嫌弃,侧过头,看着笑吟吟的沈清棠,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读书不多,会的诗词也少,想不出合适的词形容此刻的沈清棠以及自己失控的心跳。
沈清棠听完故事,终于有了空暇问宋焰,“宋东家来找我不会是只为了陪我一起听说书吧?”
宋焰点点头又摇摇头,清清嗓子,找回神智,“不是听说你智斗贪官,来关心你一下。你还有心思能听书,证明没什么事。不过,到底什么情况?你怎么还直接跑到宁王府去闹?
如今你得罪了张府尹,以后还想不想在云城做生意?!”
连寻常百姓都知道民不与官斗,沈清棠一个商人,还是个有经验的商人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跟着行贿,不说能让刘巡检偏袒与她,最起码别让刘巡检偏袒薛林。
沈清棠倒好,一出手得罪了整个云城官场。
他虽欣赏沈清棠的勇气,也怕沈清棠连累自己。
沈清棠闻言上下打量宋焰。
宋焰被看的不自在,摸着自己的脸问沈清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还是衣服扣子系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