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坐好，东西也吃了，觉也睡过了，现在就是学习的时刻，”鹿尾颇有威严地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几十个族人乱糟糟地坐在一起，眉头一皱，“那个谁，怎么站到那边去了？滚回去坐好！”
在台上当老师，可以肆无忌惮地打别人手心，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鹿尾高兴地想着，曾经在熊黑的威压下幻想的少年，现在也算实现了愿望。看着台下的族人用手指笨拙地握着树枝，在充当“竹简”的沙框上画着今天才教的字，一种难以言状的愉悦心情油然而生。
对初学者而言，不管是用纸还是用竹简，都会很浪费，以貊部落现在的条件而言，这些支出可都是暂时不需要的。
而这些沙框，都是用造船剩下来的边角料做成的，当初熊土等人经常在造船坊讨论一些图形和零件，为了方便造船坊的工匠们直观地查看，便制作了这种固定的沙板。
经过改良之后，边长二十来厘米的正方形沙框，就成为部落初学者用来练习写字的工具——能省则省，无论是竹简还是纸张，亦或者墨水，对熊部落来说，也都是很费事很珍贵的物资。
这种好东西也随着水鱼等人的物资运送，到达了白河诸部，接着又沿着熊皮路，到达了三族营地和貊部落。而鹿尾正准备在冬天的时候给族人们来一场“突击培训”，这种沙框，便派上了用场。
“再过一刻，大家就上来默写今日学习的文字吧，老规矩，错的最多的几个人，额外有惩罚。”
鹿尾指着教室里充当计时器的滴漏，向台下抓耳挠腮的族人们警示道，“我希望今天挨打的人可以换一批，不要老是那几个熟人，怎么？被打还能上瘾不成？”
很多族人面露难色，毕竟才接受这种熊部落的教育方式没几天，很多东西都不熟悉，光是简简单单的几个数字，愣是学了三天，还有一大半人不能全部写出来。
这让鹿尾感受到当初熊黑教导他们的那种无力感和愤怒，也理解了为什么熊黑经常拿着一根竹片敲他们的手心——对于脾气暴躁的熊黑来说，没提刀站在教室里已经算他“师德高尚”了。
当然，有笨的，自然也有学的快的。
貊尾虽然坐在后排，有些看不清前方黑板上的文字，但对鹿尾教的东西，仿佛天然有种熟悉感。
她不明白，这些看起来再描上一遍的线条或者说是文字，其他人怎么会学起来这么困难，反正对她而言，只要用手在沙框上描上几遍，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问题。
当鹿尾发现这个“好学”的姑娘时，也额外提供了一份竹简，白天没事的时候，便让她来自己的住所，指导她学习——在这种“开小灶”的情况下，虽然才几天时间，但她掌握的文字数量，远超同部落的其他族人。
而正常情况下，鹿尾一天只教十个字，学会了之后，前三名在他面前全部写出来并且读对的族人，可以比别人多拿一个咸鸭蛋——而这几天，她拿到的咸鸭蛋已经快有五个了。
“嗯，不错，很有我当时的聪明劲，”鹿尾看着又一次全对的貊尾，赞许地点着头，“这几天你都是第一个上来，而且又是最准的，明天让厨房给你准备一份蒸鸡蛋，我最喜欢吃的。”
鹿尾对眼前这个姑娘很是满意，不仅学东西快，在学习时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也让鹿尾着迷。
话又说回来，这种学习起来非常快的族人，这要是在部落，搞不好熊黑就跟他抢了，谁不想自己教出来的学生中，有这样一个天资聪慧、认真好学的呢？
给她一些时间和机会，她也可能会像熊部落的女性一样，比如熊角、熊花、石雪这样独当一面的族人，成为部落某个领域或者生产工坊的队长。
这让鹿尾暗自窃喜，也有了别样的想法。
鹿尾快到了成亲的年纪，虽然部落规定了只要年满十四就可以成亲，但对族人们来说，自己到底多大着实是个谜，熊巫只能记得熊部落族人的大小，对中途加入进来的部落，就不知情了。
但如同当初的熊杰、熊木一样，只要看起来差不多，就可以成亲，毕竟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鹿皮，现在孩子都在地上爬了。
部落可没有强迫族人结为配偶的习惯，一切得看两人是否情投意合，想要找到配偶，那就只能靠自己。
熊部落规定，只要成亲就能分到单独的房间，这两年成亲的族人一年比一年高，留在熊部落的这些人，像熊奇、熊大熊二他们，早就选好了配偶，留给鹿尾这些远在外地族人的配偶可不多了。
就算有剩下来的，他又没办法立刻回去，不如另辟蹊径，从这个貊部落找一个，部落也是非常认可的。
反正熊洪在走之前，跟他聊过，这个貊部落迟早是熊部落的一部分，但融入所需要花费的时间长短，就看鹿尾怎样去做了。通过成亲来达成两个部落之间的交流，也不是不行。
一想就容易想远，鹿尾摇了摇头，看到滴漏差不多，立马开口道，“好，时间到，你们谁先来？”
貊尾听完，第一个站起来，没有丝毫犹豫，便来到台上，拿起石灰块，在黑板上工整地写下今日所学的十个文字。
“唔，不错，依旧是全对。”
有了貊尾的带头，剩下的族人也开始陆陆续续地上来，在鹿尾的监督下，把今天学习的内容给写出来。
前几个还好，十个字基本上都能全对，越往后，错误率也就越高，鹿尾没有生气，而是站在旁边，每错一个，就打一下手心，只打的教室里阵阵哀嚎。
台下的貊爪紧张地描着台上的文字，作为族长，虽然貊爪不用上去考核，但他自己测了一下，居然错了两个，好在周围的族人们都紧张地在沙框上画着，并没有注意到他。
冬季的生活原本很是无聊，但有了鹿尾规定的学习，整个貊部落从之前无所事事、死气沉沉的状态，开始变得活跃起来，或者说鬼哭狼嚎——每天都有族人被打。
这种大雪封山的天气，大家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又不像熊部落那样有各种产业，除了几个族人负责舂米，剩下的族人那就只能安排学习了。原本只在晚间学习一个时辰左右，现在好了，从起床吃过饭开始，便拿起沙框到教室里进行学习，让这些人倍感煎熬。
有了鹿尾的支持和鼓励，貊尾在部落里面的待遇也好了起来，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等到最后再吃剩下的食物，对于这些，她是非常感激鹿尾的。虽然她还不明白学这些字、数字有什么用，但出于对鹿尾的信任，她还是决定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从刚开始听不懂鹿尾的话，到现在能看懂一些简单的竹简，体会到文字和知识的力量。
不仅仅是在貊部落，在白河诸部的部落里，在三族营地里，甚至在白骨洞营地，只要有条件的，大家都在认真学习这些竹简上面的知识——熊部落已经证明了学习的重要性，这些地方要做的，就是跟在部落后面，把这些知识给消化掉。
毕竟跟熊部落打交道，首先得会他们的语言和文字，对这些平时只需要简单的几个音节就能交流的部落而言，熊部落的语言体系着实有些复杂，难以快速上手。
但不学又是不可能的，熊部落发展的势头越来越好，顺带着从熊部落流传出来的好东西也越来越多，除非还准备回到那种依靠打猎、采集，住在山洞里的生活，否则，只有认认真真地学习。
……
“族长，上次你说的精耕细作，是什么意思？”
石雪和熊石、黑手几人来到宗庙，想要熊洪拿个主意，毕竟今年要种植的土地没有去年多，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让这些习惯了种田、种更多田的族人们感到心慌。
毕竟部落现在的人口也多了，石雪既然负责农田的种植，压力也大了很多。算上各个营地和村子的人口，差不多快四千人，这些人所吃的食物，基本上都是靠这些粟田种植出来的。
况且随着部落对外交流越来越频繁，粟籽也成为了这些部落们用来衡量一件物品价值或者进行交换的基本参照物，这两年的交往，只要跟熊部落接触过的，都已经接受了一样东西能换多少多少斤粟米。
这让石雪等人在感到自豪的同时，也倍感压力山大。
部落的人口越来越多，要维持的范围也越来越大，要想保证部落有足够多的粮食储备，目前来说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增加耕地面积，还有一个就是提高亩产量。
增加耕地面积倒没有什么太难办的地方，本身这个时代，到处是荒野，只要有精力有实力，随便你怎么去开荒，光是在熊部落的地图上，在附近标注出来的荒地，现在就有二三十块，总面积差不多在五六万亩左右。
这些还不包括将树林清理掉之后、可能成为耕地的区域。要是再算上凌河南岸更远一点的地方，估计还要有个五六万亩土地。
但这些地毕竟只是停留在地图上，要想实际开垦出来，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会非常夸张，从一开始，熊部落的种植方式就比较先进和复杂，而不是洒一把种子下去，等着收获就行。熊部落对农田的种植，向来是要花费不少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