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医院里,医生护士们忙作一团。
受伤士兵的惨叫声、哀嚎声填满本就不大的医院,几乎要把天花板都掀翻。
有的人被烤熟了后背,有的人慌不择路,在逃亡时折断了腿,有的人没有明显外伤,双眼圆睁却无神。
董远明花了大力气,才从众逃兵里找来一个能大致叙述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人。
等他战战兢兢断断续续讲完一切,董远明脸色变得无比铁青。
他挥挥手让小兵出去,又转向吴欣悦。
“夫人,你丈夫做得太过火了。”
“而且,你们在院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一直没有跟我坦白过他实际的能力?”
“我认为,你们俩需要为此全盘承担责任。”
吴欣悦只是小心地盯着董远明。
实际能力?
徐云天是提过,当被斑鬣狗袭击时,生死攸关之际,出现三个血影帮他脱困的事。
可至此以后,类似的能力并未再显现。
这个诡异的所谓医生,明明两小时前才被自己的幽影几乎切下右手,现在除了办公室里随处可见的血污,还有他满是血的白大褂,根本看不出他曾受伤的痕迹。
他才是真正的怪物。
“说这些空话是没用的,你才是这家医院的负责人,你的上司只会追究你管理不力的责任。”
吴欣悦一下点破董远明的虚张声势。
“何况,如果不逃,你什么时候能放我们走?还是说,根本就没打算放过?”
“闭嘴!”
董远明大步走来,一把将自己复原的右手捂在吴欣悦嘴上,血腥味简直令人作呕。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味。
“夫人,你丈夫跟他情人跑了,难道你一点不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吴欣悦一把打开董远明的手,只是这次,没敢再盲目攻击他。
“我为什么要担心?管理我们的是你。发起所谓测试的也是你。”
她冷笑道。
“你一定知道点什么吧?赶紧吐出来!”
“你好像个玩具弄丢了的小孩子。”
“你妈卖批!”
董远明大失风度地一巴掌抽来,吴欣悦闪开,一把擒住他的手臂。
“不要太过分了董医生,”她娴熟地从手中亮出一把幽影匕首,“虽然你能再生,但也不可能是无限的对吧?或许你可以测试一下,当自己被大卸八块后还能复原不?”
“咕,放开我,不然我把你们都杀了!”
董远明很是狼狈,却还在外强中干地大声威胁。
“既然你说我孩子会是魔童,也许不让他降生在世界上会更好,你当然可以杀了我们,但你会先死一百次。”
匕首已经抵在董远明的脖子上,拉出一条血线。
吴欣悦在赌,她必须孤注一掷,装作不在意孩子。
不然,孩子只会是她的软肋,徐云天的软肋。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互不相让。
最后,还是董远明服了软。
“行行行,我道歉,我是太想出成果了。”
吴欣悦没答话,这还不够。
“我们各退一步,找不到你丈夫跟他情人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吴欣悦还是不动。
“你先回去休息,今天的测试到此为止,找到他们后,我会告知你。”
吴欣悦收回了幽影匕首,“行,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记得你的承诺。”
董远明点点头,按下桌上一个按钮,门开了,得胜的吴欣悦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然后,她飞快走向厕所。
几乎来不及完全褪下短裤,尿液就涌了出来,溅了不少在裤子上。
随着胎儿逐渐发育长大,子宫开始挤占膀胱,导致她不得不频繁上厕所。
解决完三急,吴欣悦故作坚定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只是刚进入门里,她就瘫倒了床上。
太难了,跟董远明这样的怪物对峙,虽然能伤害他,却杀不死他,只会招来更多的报复。
左脚上,医院配的软底鞋前端已经隐隐泛红。
她摘掉鞋,曾经白色的袜子已经被血浸成了暗红模样。
费力地脱下黏住脚的袜子,又扯破了伤口,血再度流了起来。
吴欣悦只得按下床头的呼叫按钮,很快,一个护士推着送药小车进门来。
“请帮我处理下。”
吴欣悦有气无力地说道。
护士点点头,在床下抽出水盆,将她的脚抬高,拧开一瓶医用酒精就往上倒。
“咝-咝啊啊啊啊!!”
吴欣悦脚痛得一抽一上扬,把护士手中酒精都踢飞了。
“…对不起,就没有碘伏吗?”
“没有。”
护士冷冰冰地回道,同时示意吴欣悦再把脚伸过来。
吴欣悦只是不肯,清洗伤口的疼痛甚至超过了伤口本身的痛。
护士一把握住她的左脚,手故意按到伤口上,“要好好消毒啊。”
同时捡起酒精,不顾吴欣悦又踢又踹、大喊大叫,又强势地将剩下半瓶全倒完才松手。
“......你,为什么....?”
今天经过数次交锋的吴欣悦只觉浑身无力,她不可能随便大开杀戒发泄愤怒。
“甜心,才两个月你就忘了我吗?”
黑人护士狞笑了下,吴欣悦这才觉得她确实有些眼熟。
“按你们中国人的说法,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呐。”
博尔娜护士按了一下自己左大腿,“你差点害我成了你一样的瘸子,刚刚那点酒精,不过分吧?”
说完,她将车上的纱布和绷带甩到床上,“自己收拾吧甜心,我可没空理你了,你丈夫下手太重,外面有一堆人等着我们去拯救呢。”
“原来是你。”
“很高兴你想起来了。”
博尔娜俯身,用指尖戳了戳吴欣悦脚背上刚被酒精冲开的伤口,血珠立刻滚了出来,“可惜,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天天被关在这做小白鼠。”
吴欣悦没躲,也没叫。
她只是盯着博尔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否则,等我一旦有机会....”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博尔娜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转身推着药车就走,把门“砰”地一声甩上。
房间里只剩下吴欣悦一个人。
她低头,看着自己左脚脚背上那道被暴力和酒精合力撕裂的伤口,缺了拇趾、食趾跟邻近的皮肉和骨头,无比丑陋。
鲜血顺着脚踝滴在地板上,像一串小小的黑色脚印。
她伸手,轻轻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
“别怕。”
她低声说,像是在对孩子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妈妈不会让他们得逞。”
“一个都不会。”
她闭上眼,要把每一个伤害过她的人,都记下来。
一笔一笔,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