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清凉台建的高挑,东西两苑尽揽入眼,只可惜现在是夜晚,若是白天来看便更加壮观了,能看全整个宋宅的繁荣昌盛。
不过夜晚,却是最能暴露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这东苑看起来比西苑亮堂许多。”谢晚棠说道。
东苑灯火通明,每个院落长廊都悬挂着灯笼照路,就连园林小路都依稀可见,整个东苑脉络尽显,而西苑,则暗淡许多,所挂的灯笼之数估计还不及东苑的三分之一。
宋时澄看着区别分明的东西两苑,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西苑现在是各房自主,每年公中会分一笔银钱贴补给西苑,至于西苑的叔伯们要如何花用,便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看向谢晚棠接着说道:“其实叔伯手里有祖父分的产业,加之公中的补贴,只要不过分奢靡,日子总归是舒坦的,不过西苑靠北边的那几个黑团团的院子是四房住的。”
谢晚棠点头表示了然,宋时洛也在一旁附和说道:
“恩恩,四伯父最是节俭了,他的院子吃夜食是最早的,天黑后便只允许点半根蜡烛,燃尽了便上床睡觉,若是睡前喝多了两杯茶水,半夜上茅房都得摸黑去上。”
听到宋时洛的话,宋时澄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在那抿嘴偷笑,抬手指了指宋时洛说道:
“小时候这小子最喜欢到处串院子玩了,去哪房玩累了就去哪房过夜,某次留宿在了四叔父的院子里,这小子半夜起来摸黑上茅房,差点没摔进粪坑里去,就此便再也不去四叔父的院子里留宿了。”
宋时洛双手抱胸表示不服:“说得好像你没住过一样,你还不是一样住过一次便再也不去了。”
“可不嘛,那晚就是跟你一起在四叔父那里留宿,半夜你起来看着黑漆漆的院子不敢上茅房,死活要把我拉起来随你一同去,当晚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拉住你,你保准掉茅房里去!”
宋时洛还嘴硬不服气:“小爷我英勇,没有你我照样不会有事。”
谢晚棠在一旁听得笑弯了眉眼,这两个表哥可真是有趣的紧,跟三哥哥一样闹腾,这要是去了京城,肯定能跟三哥哥玩得好。
“时澄哥哥跟时洛哥哥又在这拌嘴了。”
宋锦娴跟宋姝纯两个小妮子听到这两兄弟又在拌嘴,好奇的走过来听八卦。
“指定又是在相互揭对方的短了。”宋锦娴手帕捂嘴偷笑,满眼狡黠之色。
宋时澄瞪着眼挥了挥手:“小姑娘看景去,别来拆哥哥的台。”
宋锦娴表示不服:“这清凉台我常上来,早就看腻了,我俩是过来找晚棠表姐玩的。”
“哼!”宋姝纯一唱一和也不甘示弱:“晚棠表姐已经答应我跟姝纯妹妹去寒山寺跟拙政园游玩了,我俩还要带她去金鸡湖乘船游湖呢,对了,晚棠表姐,你明天想先去哪玩?”
宋时澄诧异的看着谢晚棠:“表妹要出去玩吗?怎么不跟我说呢?她们两个小妮子哪里有我知晓的好玩的地方多,明儿个我带你去见识一番。”
宋锦娴闻言简直要跳脚:“时澄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贼!还截胡!”
宋姝纯也来帮嘴:“就是就是,晚棠表姐明明先答应我俩的!”
宋时洛倒是难得的跟宋时澄站在统一战线上:“跟你俩出去有什么好玩的,要么逛银楼,要么去布坊,哪里能见识到苏州城的好风光。”
宋姝纯叉着腰,小脸都被气得通红:“我不是说了吗!我要带表姐去寒山寺跟拙政园,还有金鸡湖!”
宋时洛也有样学样,叉着腰仰着下巴像只斗胜的公鸡:“我俩还能带表妹去杭州府,扬州府,你俩能吗!”
“你......!”宋姝纯语塞了,苏州城的女子多规,无故不得远行。
宋锦娴宋姝纯二人只好委屈巴巴的看向谢晚棠。
谢晚棠:......
她还没说什么呢,这几个人便先争吵起来了。
更何况,她好像哪个都去不了。
宋玉露站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为争抢谢晚棠而吵得面红耳赤的宋时澄几人,嘴角撇了撇,心中暗暗不屑,真没想到东苑的人都这般势利眼,看见谢晚棠手里漏出来的好处就跟苍蝇见到肉一样扑过去。
但心中那翻滚的酸意还是在明晃晃的提醒她,她很嫉妒谢晚棠这么一个家世好,样貌好,还得长辈疼爱,晚辈喜爱,平辈亲近的人,当真是什么好处都让她给占了。
宋玉露瞥见站在远处无人搭理的宋莞茵,只见她的身影隐在黑暗之中,面色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宋玉露眼珠子转了一圈,似是想到了什么,勾起嘴角朝着宋莞茵走了过去。
她觉得,宋莞茵似乎应该更讨厌谢晚棠才是,毕竟谢晚棠一来,宋莞茵就从云端上跌落下来了,连平日里最偏心她的宋老太婆也满心满意只有谢晚棠了。
哪怕下午宋莞茵如此对她不假辞色,但她还是觉得宋莞茵是在意的,今儿下午她说的那些话,未必就没扎进宋莞茵的胸口,她觉得,她还得再给宋莞茵加把火才是。
这么想着,宋玉露就越发斗志昂扬了起来。
“啧啧,真的是好生孤独啊。”嘲讽的语气伴随着宋玉露扭动的腰肢传了过来。
宋莞茵只是抬眸淡淡瞥了一眼身旁这个不速之客,未置一言。
“莞茵妹妹,瞧瞧,你我两个人在这宋府生活了十几年,到头来还是比不上这个才来半天的京城表小姐得人心啊。”
宋莞茵有些厌烦的看着宋玉露:“别拿你来跟我比,你连我都比不上,还妄想比肩谢晚棠?你多大脸面?”
宋莞茵的高傲霎时便刺痛了宋玉露的心,她凭什么不害怕!
“宋莞茵,你装什么?我就不信不嫉妒谢晚棠!我就不信你不会因为谢晚棠的到来而心生恐惧!”
嫉妒吗?或许吧。
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有嫉妒的资格的。
宋莞茵勾着嘴角露出些许嘲讽:“宋玉露,管好你自己吧,我听说,二叔母已经在替你打听王家公子了。”
“你——!”宋玉露的声音被堵在了喉头,因为愤怒,指着宋莞茵的手指都在颤抖,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强撑:
“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可能嫁给那个什么王公子的!你最好闭紧你的嘴,别在外面给我乱说!”
那个王家公子就是个酒囊饭袋,好色无耻之徒,不过是因为家世好,行事便颇有些无所顾忌。
宋时竑读书不成行商不利的,便想走王家的路子,谋个官职,就想着将自己的亲妹妹嫁进王家去,这事宋时竑跟齐氏提过,齐氏当时并没有反对。
但是宋玉露死活的不愿意,也不知道这事是怎么流传出去的,居然还传到了宋莞茵的耳中去,这让她的颜面何存?
宋莞茵只是挑眉冷笑一声,原本她并不想说出这件事来刺激宋玉露的,但宋玉露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挑拨,让她不厌其烦,所以干脆就让她闭嘴好了。
想到这,宋莞茵看向宋玉露时眼中满是揶揄之色,勾着嘴角略带得意的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