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露一直躲在暗处不敢出面,宋时奕是她庶哥,虽然平日里不见得感情有多好,可谢晚棠这番偏帮,无疑就是在打她二房的脸面。
她揪着帕子,有些愤恨的盯着谢晚棠那张娇媚动人的面容。
谢晚棠却无从察觉,转过身继续跟宋时澄几人欢笑交谈着,宋时彰也被拉了进来。
谢晚棠这才对宋时彰有了些许了解,礼义廉耻常挂嘴边,年纪轻轻便这般老成稳重,跟宋时澄宋时洛两人的活跃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当哥哥的。
夜色渐深,众人离去,清凉台一时的喧闹终将散却,只有那源源不尽的瀑布还在拍打着寂寥的石鼓,激荡的水雾依旧安抚着崖边的青苔。
宋时澄跟宋时洛小心翼翼的护送着谢晚棠下了山,又亲自送回到纯和阁去。
看着谢晚棠进去,宋时澄两人才离开,行至紫来堂外那凉亭处后又分开,各回各院。
刚走过长廊转过弯,宋时澄这才想起来,方才玩得太过尽兴,竟然忘了问晚棠表妹明天想先去哪处,他才好先叫人安排下去。
他脚步踟蹰了一下,到底还是又折返了回去。
想来前后不过一刻钟,料想晚棠表妹也应该还没上床歇息才是,虽说大晚上的他不便再进纯和阁与表妹见面,不过托了守门的婆子进去问一句总该是使得的。
冬青看着突然折返的少爷,脚步恍惚了一下,差点前脚绊后脚把自己绊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见自家少爷已经走远,只得立马提着灯紧跟上去。
眼见一路走过长廊又经过紫来堂返回到了纯和阁,冬青有些不解,还以为宋时澄要上清凉台。
“少爷,您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了?您告诉奴才,奴才找人寻去。”
绕过一座造影假山就到纯和阁外了,宋时澄刚想开口解释一下,就看见纯和阁的院门从里头被打开,谢晚棠的婢女从里头提着灯笼走了出来,左右观望了一番,确定无人后转身跟身后的人说话。
宋时澄连忙止住了话头,还抬手示意冬青噤声,把手里的灯笼吹熄,隐在假山后头,悄悄探出半个脑袋去看。
瞧见谢晚棠换了一身装扮,还穿着披风,显然是一副要外出的模样,她跟在掌灯的丫鬟后头,身后还跟着几个奴仆,也是一身轻便的装扮。
人走后不久,门便关上了,平静得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宋时澄这才从假山后走出来,看着谢晚棠离去的方向,他眼底浮出不解,须臾,他放轻了脚步跟上去。
一路坠在谢晚棠身后跟着她来到了宋春堂院子外,并没有被察觉。
看着自家父亲院子里的灯火,以及完全就不需要通报便被引进宋春堂书房的谢晚棠,宋时澄心中升起疑虑。
看样子,父亲早就知晓晚棠表妹会在深夜过去寻他了,父亲跟晚棠表妹之间,还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大事不成?
晚棠表妹这么多年不曾来过苏州,今年却突然而来,提早了那么多时间过来说是给祖母祝寿,想来,还是跟此事有关?
宋时澄越想越觉得心里头抓心挠肝的,他真的很好奇父亲跟表妹会在书房里谈论些什么事。
可惜他又没法偷溜进去,父亲的书房他知晓的,四角都有人守着,轻易还进不去,而且连个狗洞都没有,他想委屈一下自己都没法委屈。
书房内。
宋春堂站在书案前,垂眸看着铺了满书案的纸张,连谢绍骞给的那封信,也拆开放置在一旁。
谢晚棠行至书案对面,摘下帷帽,对宋春堂行礼:“大舅舅。”
宋春堂闻声抬眼看向对面的人,眼神有些复杂。
原本这个久不联系的外甥女突然送信来求他办事,他心里头是略有不快的,但念着已故的妹妹以及心疼的老娘,还有那时常帮衬的妹夫,到底还是痛痛快快的把事给办了。
只是没想到,到头来他可能反而要感谢她才是。
宋氏在苏州驻足良久,自祖上而起,日渐繁盛,而如今到他手里,已经跨越数百年,不敢说再创辉煌,只是维持,便心满意足,只是如此,却也偶尔也深感力不从心,力有所殆。
外界盯着宋氏这块肥肉的人何其之多,就连一个乍新暴富的安家,都恨不得从宋氏撕咬下一块肉来,还有那不曾安分过的西苑,只是想想,宋春堂就觉得自己的脑壳疼得厉害。
左思右想都难解的破局之法,没想到却在谢晚棠所求的这件事上撞出来新的机遇。
不过机遇向来与风险并存。
宋春堂回想着谢绍骞给他的那封信,心中已早有决定。
“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了,现正安排人在装船,咱们过去,争取在天亮前出发。”
谢晚棠看着宋春堂这一身质朴的装扮,以及旁边小厮肩膀上那无法令人忽视的两个大包袱。
“大舅舅这是想着跟我一起去夔州?”
“嗯。”宋春堂收起书案上的信件点头说道:“我与你一道同往。”
谢晚棠有些不解:“舅舅,夔州此行,危险重重,可要多加深思才是。”
“这些我都知晓,你父亲与我已在信中说明,夔州此行是危机,却也是宋氏的良机,我想搏一把。”
谢晚棠了然,不再劝阻,更何况有宋春堂同行,于她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既如此,还请舅舅带路。”谢晚棠低头,将帷帽重新戴好。
宋春堂的心一沉,身上的气势也变换了,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意味,但眼神却锐利异常,带着一行人出了院子,朝东苑的马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