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风明听到这话有些气不过,觉得自家将军受辱了,却又深感底气不足,而且看着谢晚棠那张脸,也说不出什么狠话来,只干干的扔下一句:
“我们将军也不白拿,这本就是跟你买的,到时候一并把银子给你!”
谢晚棠笑了:“那银子呢?”
杨风明的话被堵在了喉头,他也清楚的知道,军营里,压根没有银子能付给谢晚棠,毕竟,就连他也大半年没见过军饷了。
杨风明眼神幽幽的看向闵泓,向他求助。
“下去!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闵泓朝着杨风明呵斥了一声,至于究竟是在骂杨风明,还是在骂谢晚棠,就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了。
谢晚棠的神色有些冷,她手放在扶手上,手指轻轻的敲了敲:“闵将军,既然米已下锅,粥已入口,那是时候该来谈谈我这批粮食的价码了。”
闵泓的面色有些不善,一个小女娃,也敢在他面前充大头兵了。
“谈什么,十两银子一石,不是都已经谈好了嘛。”
谢晚棠已经不想再跟对方扯皮了:“闵将军,就这么几车粮食,不知道够你的这些将士跟灾民撑多久?”
听到‘灾民’两个字,闵泓的脸色微微一变,难道他们刚刚看见灾民了?
不对!不可能!那些灾民都被他围困在了山上,那里有重重重兵把守着,压根不可能有人能靠近,还不被他的人知晓。
“你胡说什么!夔州哪来的灾民!”闵泓梗着脖子,还打算来一招死不承认。
谢晚棠继续说道:“闵将军这话说得可就没意思了,我们也不是瞎子,这一路过来是什么情况,我们会看不见吗?不然你以为,你如何能这么轻易的让我们以十两一石的价格将粮食送进你的军营里来。”
闵泓闻言猛地看向一旁的宋春堂,这才察觉出来,宋春堂此时已经跟方才在外面诚惶诚恐的模样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那稳重自持的气势,身上还带着些许上位者的威压。
宋春堂当了这么多年宋家家主,自然懂得怎么拿捏自己,怎么拿捏旁人。
他只是冲着闵泓淡淡一笑,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闵泓握紧了手里的筷子,心里原本消失的那股异样感又浮现了出来,并且在心里头无限放大,这一刻,便什么的明白了,他就说总觉得哪处不对劲!
‘啪!’
手里的筷子应声被折断。
干他爷!!
还以为自己是套兔子的绳,没想到自己才是那只兔子,真没想到他闵泓聪明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一次又一次的掉进对方的圈套里去了。
也是他们这些人饿极了,这才没有察觉到,要真是普通小商队,怎么费这么大人力只为护送那么几十车粮食。
闵泓猛地将筷子拍到桌子上,站起来怒斥一声:“你们匡我!”
谢晚棠掀起眼皮,眼神淡漠的看向他:“是吗?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匡得将军不惜带着士兵过来扣押我们的粮食?还劳烦闵将军点明一二。”
“......”闵泓一时语塞,怪谁?还能怪谁?怪童皋那个老匹夫不放粮?还是怪自己贪心,得了便宜不撒手?
“不妨跟你们直说,老子就是没银子!你们能拿老子怎么着?!”
闵泓干脆破罐子破摔的坐了下来,大不了直接将这群人关在军营里,他就不信了,这样还能让他们几个走漏了风声?!
“确实......能!”
这大喘气的说话听得闵泓心烦不已,他看着几人,见对方软硬不吃,一点都不惧怕他的威严,想来,肯定是有所依仗的。
闵泓嗤笑一声,看向宋春堂问道:“不知宋老爷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究竟想要什么?咱们不如坦诚一些,摊开来说说。”
“闵将军,我确确实实是来自苏州宋氏。”
闵泓皱了皱眉,这跟先前跟他说的有什么区别?
苏州宋氏,有甚稀奇的,哪怕是个豪门贵族又如何,相隔千里的,能奈他何?
看来问题不是出在这个宋老爷身上,那就是出在那几个年轻人身上?
闵泓扭头看向对面的三个年轻人:“你们几个呢?”
宋时澄朝闵泓拱了拱手:“我也出自苏州宋氏,对面宋老爷是我亲爹。”
宋时洛也是朝闵泓拱了拱手:“我亦是出自苏州宋氏,对面宋老爷是我亲大伯。”
闵泓的视线最后落在了谢晚棠的身上,那就只剩下一人了,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我的身份无甚特殊的,不过,想来,我父亲你应该认识。”谢晚棠停顿了一下,接着一字一顿的看着闵泓的眼角说道:“都察院正二品右都御史——谢!绍!骞!”
闵泓听到谢绍骞的大名,脸色顿时一白,居然是都察院的,这不完犊子了嘛。
都察院,主掌督察天下官员,代皇帝巡视天下之责,夔州之事一但被都察院捅到皇帝面前,整个夔州官员上下都得问责,更严重者,估计就是诛九族了。
闵泓沉默了很久,脸色难看得可怕,脑袋一直在快速转着,想着对策,额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谢晚棠也不出声催促,等着闵泓缓过神来再说。
良久,闵泓才颇有些有气无力的开口问道:“你们如此大费周章的算计我,究竟有什么目的,总不可能真的千里迢迢白送粮食给我吧。”
谢晚棠收敛了神色,异常郑重的说道:“我希望能借夔州军之手,救我父亲于深渊。”
闵泓有些诧异:“救谢大人的命?他被困在何处?”
“荆州。”
“荆州?”
闵泓眯了眯眼,心里有些不敢置信,同时,他还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荆州在湖广,湖广属于三皇子的地盘,大半荆州官员都是听命于三皇子的。
谢绍骞是督察御史,能出现在荆州,那必然是在查什么大案要案,搞不好还是要诛九族的那种案子。
而谢绍骞在荆州遇险,不想着的是在湖广寻求支援,反而让自己的女儿千里迢迢跑到夔州来找他?
那势必就证明,谢绍骞所办之事,是跟三皇子有关!是以,他才不能在湖广寻求支援,否则,究竟是在求生还是在求死,可真就说不好了。
想到这一层,闵泓反而放松了不少,毕竟从目前看来,是对方有求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