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凌霄脑子飞快的旋转着，把生产队这些男男女女都过了一遍。随即说道：“大家的意见你早都听到了。我本不是队长，你为什么吧吧儿地非把我找回来？能把他们的粮食变成钱，这谁都愿意。库存苞米，我们的市场终端价位是每市斤八毛，你要买我们现在全都卖给你。我省得操心了。”
他把皮球又踢了回来。市场终端价位，那就是极点。对谁来说都是赔本赚吆喝。
安欣犹豫了半天：“我说的合作是长期的，包括生产、加工、营销，是公司体制。”
华子这回毫不犹豫：“这就好比一个大小伙子，你花四十万把他给骟了，然后他就像太监伺候女皇一样成了你的奴才。炕上坐着的都听明白了吧？农民能出卖自己的土地么？没了土地根就没了。四十万不是个小数，可是去了我华凌霄的，摊到你们各家各户能剩多少，能花几年？”
安欣：“华子，这是你的偏见。我注入资金，把加工厂、粮店、饭店都做起做大，老百姓多赚钱，蘑菇崴子屯儿变富裕，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啊。白村长都兴奋不已，你为什么一直跟犟驴似的拿别扭啊？”
华子：“你就是一丛狼毒花，看着漂亮，价钱也可观。可是谁也碰不得、拿不得，碰上就中毒。白凌云就是一匹饿得要死，憋得两眼通红的母狼。狼的样子很凶，可是外强中干，自觉了不起，其实狗屁不是。狼毒花不一样，看着很漂亮，实质比谁都歹毒，白凌云不是你盘里的菜，也绝不是你的对手。”
安欣对华子的恶语看上去并不以为意：“我就知道你没好话。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合作。不管是街衢闹市，还是大山旮旯，谁不需要赚钱呢？”
大屋里的人们越来越不安分，眼睛里闪出贪婪地光芒。毕竟是四十万，就是建一座村小学也用不了五六万元。十万元或许就能让一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华子不能再拦着了，再拦下去就等于堵了大家的财路，就成了全蘑菇崴子的仇人！
他想了想说道：“你投资给谁我管不着，村里队里我都当不了家。不过生产队我的投资股份最多，我们有自己的责任制。谁想接受你的投资，打一声招呼退队就可以了。”
华子站起身：“大家也别在这呛呛啦。这是我老丈人个人家，有事儿别处说去，都走吧。”
安欣：“华子，我的想法还没说呢……”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华子说着走到柳青青跟前抱起儿子：“国姐，咱们回家。”
华子一家三口、国咏梅柳二妞相继走出去。李清华一拉蔡香萍、康淑君也跟着走了出来。
柳子富拎着一把笤帚高声说道：“大伙都走吧，我要收拾屋子了。”
康富：“柳子富，你别撵人呐。大伙的事儿还没说明白呢……”
柳子富一翻眼睛：“你算干啥吃的？有事儿回你们家说去。”
静静的小山村被安欣的到来搅起了轩然大波。
人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儿或站在道边，或倚在墙根，谈论的都是这个投资四十万的款婆……
这个款婆从生产队出来，到白凌云家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开车走了。
随即刘雅丽就传出话来了，这个安老板计划向生产队投资四十万元构建新项目。菁华村全体村民都可以以土地为资本投资加入生产队！新项目上马以后，全体村民都可以成为新项目里的工人，按月开支……
说到底，安欣要投资的还是生产队，并没答应白凌云建小学的要求。
从那天起，不管华子在不在家，门前的篮球场上老早就有人聚集在那里，不时的伸着脖子向院子里张望。
华子想藏都藏不住了。
他来到篮球场上，这里不但有康富孙信仁米永刚等本屯儿的，还有野韭菜沟田老大冯二柱子等人。
华子：“米大爷，你们这两天就聚在这，有事儿？”
米永刚：“白凌云让刘雅丽到处传话，有人给投资四十万建新项目。全村都能借光，可是你好像和那个老板不对付。我就想打听打听……”
华子：“大爷，你也是个老农民，当过队长。咱们那时候怎么干的？汗珠子掉地摔八半儿，顺着垄沟找豆包儿。你什么时候见到天上掉馅儿饼了？”
曲得志：“可是屯子里都在传……”
华子：“刘雅丽白凌云的话你们也信？反正我不信。”
米永刚：“那你们生产队咋打算的？”
华子：“我十八岁你就当我师傅，我现在就是个农民。生产队谁愿意跟那娘们去谁就去，我绝不眼馋什么新项目就是采药种地。”
米永刚：“那李清华他们家？”
华子：“刘安张梁子柳子富老卢跟我一个态度，其他人不知道。”
康富：“华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加入投资可以，你不能耽误我们大伙儿啊。人家都明说了只给生产队投资……”
华子立刻撂下脸：“我对不对你管得着么？我他妈耽误你啥了？再他妈瞎呲信不信老子抽你！不就是生产队么，你可以找人在拉起来一个呀，你不最愿意当队长么？”
康富被骂的愣了半天，看着华子进院了才突然说道：“对呀，咱们这么多人可以再拉起一个生产队呀。老米，咱们找白凌云去！”
米永刚摇摇头，自己回家了。康富却带着一帮人找白凌云去了。
华子进屋，国咏梅问到：“那些人怎么都走了？”
“呵呵，去找白凌云要成立生产队。”
国咏梅：“这不胡闹么。”
“咱们别管，当热闹看。”
柳青青：“我都蒙了。省城的富婆跑大山旮旯来投资，咱这地方哪儿值那么多钱？”
华子：“我在生产队没说什么，就是没猜透她到底要干啥。生产队粮食不值钱，加工厂停摆，和几个老知青张罗开饭店都没影儿呢。她到底要干什么？”
国咏梅：“你能不能跟我们俩说说，那几天你到省城干什么去了？就是看你师姑？没见你带东西呀。”
华子：“我爷爷的案子平反了，证件啥的都在我师姑那里。省厅还要给我恢复名誉，让我回归医疗系统。”
柳青青：“你没干？”
华子：“姐，你忘啦？你们俩都在七队当社员的时候我就发过誓绝不离开蘑菇崴子！哪都不去！什么省医院、县医院，还有我师姑他们的教学医院，我连看都没看，挥挥手咱回家了。”
柳青青：“到底是医侠传人，有骨气，重然诺。”
华子一拍脑袋：“哎呀，我想明白安欣要干啥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
华子：“两位姐姐帮我捋捋，我还没形成具体思路。省组织部说，我爷爷的问题要不差我在监狱绝不求人，一年多以前就平反了。你说我爷爷要平反恢复名誉，那整他的人是不就完蛋了？”
国咏梅：“这是必然的呀。这种错误都是一查到底的。”
华子：“杜建蘅本来就被我整得半死不活，现在肯定完蛋了呀。他一完蛋安欣肯定掉蛋儿。安欣掉蛋儿了，他会干什么？”
柳青青：“能干什么？找个单位好好工作呗。”
华子：“那是你。她准是停薪留职出来做买卖赚大钱呀。”
国咏梅：“兄弟，就凭你这能力，在大山里跌跌撞撞十来年，才搞成这样。这有什么钱可赚，投资四十万呀。”
“这才到根儿上。你们知道么，给我下聘书的还有我爷爷的老单位华兴制药厂。我当时就明白这些单位都是要我的专利，要我脑袋里的秘方，一概回绝。我还有一个那么有钱的姨奶。安欣以为拿钱能使鬼推磨，可惜哥们儿是野郎中，绝不是推磨鬼！”
柳青青：“我这脑子笨。她就算知道你有专利有秘方，可是给生产队投资，药酒蜂毒膏啥的，就能……。我还是想不明白。”
华子：“你没听说什么新建项目么？就是拉上我建个药厂啊！把生产队的这些人都拉上，变成工人连工资都不用开。”
“我的妈呀，这女人可真了不得。”
国咏梅皱起眉头：“办厂不容易，办药厂那就更难了。她能办得到？”
华子：“你看着很难，那是走正途。拉上我，再走她那些歪门邪道就很容易啦。尤其咱们在县里有地皮有房子，连厂房都不用考虑。再加上我姨奶的海外关系…………”
国咏梅：“那你打算怎么办？”
“想明白就好办了呀。给你们仨做点好吃的，咱们坐在家看热闹。哈哈，太有意思了。”
柳青青：“以前你说城里人坏，山里人淳朴，我还不信。你说他们这脑子都怎么长的？”
康富带着一帮人来到白凌云家，跟白凌云声明，要再拉起一个生产队！
白凌云本来就看不上康富，一提生产队正捅她心窝子上。她自己就曾因为搞生产队弄得丢人现眼。
她连院都没让康富进去：“你是穷疯了还是懒疯了？生产队是随便能成立的么？全省备注的就华子他们一个。再说，你是不听见刘雅丽宣传，华子又不肯要你，就动了歪心思啊？没扒下鞋底子照照你那德性。新项目上马也绝不会要你这样儿的！”
康富被骂的狗血淋头，讪讪地回家了。
对于白凌云来说，招商引资可是大功一件。可是这件大功劳必须由华子和他的生产队认可。
现在不同以前了，华子根本不待见她。她连华子家的大门都不敢登，她真怕柳二妞拿擀面杖揍她。
康富现拉生产队肯定不行，那就得以菁华村的名义招商引资，筹建项目。她让刘雅丽再次下通知，凡是同意以土地劳力做资本参与新建项目的村民，到她家来报名……
华子篮球场再没人了。白凌云家高高在上的大门外却人流不断。
晚上，柳子富到华子家吃饭时说，生产队大炕这几天晚上都没人去。都在盼着那个大款婆来送钱呢。
女人们实在按捺不住了，李清华带着康立梅、田淑云，来到华子家。
“白凌云和刘雅丽号召大家报名，参与投资商的项目。除了生产队的这些人其他都报名了。”
华子：“立梅姐，你家老小儿没去报名？”
康立梅：“他躲在家里看你呢，你不动他敢动么？”
华子点点头：“这个王八蛋白凌云是疯了吧。她这是为自己立功，要把全村给卖了呀。大家谁也别说啥，看她下一步怎么办！”
李清华：“她还要立功？我儿子上学要是还没有学校，我就去乡里告她。华子，你说那个有钱的女人会不会给咱们建学校啊？”
华子：“我敢担保她绝不会建学校。要不哪天她来，咱们当面问问。你俩把队里的事儿安排明白，建学校恐怕还得靠咱们自己。天上不会给咱掉馅儿饼。”
安欣再次来到蘑菇崴子打听华凌霄的家在哪里，又被刘雅丽迎住了。殷勤地把她就近请到了白凌云的家。
一看见安欣的桑塔纳轿车，蘑菇崴子人仿佛看见了一堆金子，蜂拥过去。
白凌云拿出两张写得歪歪扭扭的名单：“安老板，我们觉得招商引资是大好事，全村人都非常热情。都踊跃报名参加你的新建项目……”
安欣看都没看问道：“华凌霄什么态度？生产队那些人呢？”
白凌云：“华凌霄没态度，生产队没人报名。”
安欣不愿意了：“白村长，你这等于什么都没做呀。你大老远让我来干什么？我跟你说，拉不动华凌霄，一切都无从谈起。你一村之长说服不了你手下的一个普通村民？”
白凌云有苦说不出，她现在别说说服华凌霄，甚至都不敢见他。
安欣站起身：“他的家在哪里？带我去找他。”
刘雅丽连忙说道：“他们家已经封门好几天了，大白天锁着大门。谁都不让进！”
安欣：“那就是说他怕了，怕大家都起来要求进生产队，怕大家都要求加入我们的新项目。”
刘雅丽：“有个市委干部住在他们家。”
安欣：“那就更好办了。现在全省都在号召我们到贫困地区投资，带领大家共同致富啊。干部更懂政策。”
话是这么说，可是真要到华子家去，白凌云不敢，刘雅丽不敢。安欣虽然说得冠冕堂皇，她听说有市委干部在也心虚胆怵。
白凌云向外看了看，木头大门外，黑呀呀站了一大群人。
她说：“雅丽，你去找你二嫂，让她跟柳子富说，咱们借用一下老生产队大屋。再让柳子富去找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