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凄惨极了。
一个娇弱的女子,掩襟低泣,泪水涟涟,面赛粉桃,是个人瞧着都心疼不已。
可惜,她的对面不是冷若冰霜的崔寻鹤,就是东厂的太监。
哪一个都不可能怜香惜玉。
紫玉扶着王夫人,远远地躲在屋侧,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让夫人走近正屋。
“孽障!你在干什么?”
王国舅凶神恶煞似的声音传了进来。
紧接着就是他跌跌撞撞的身影。
他的酒早就醒了,因为急着走路,马车险些撞上人。
一惊之下,酒意全消。
好不容易用银子解决了麻烦,急匆匆赶回府,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东厂吓了个半死。
喘着粗气赶到王四院子,听到的就是她逼迫大公主的话。
三番四次受惊,身子哪里承受得住?
眼前蓦地一黑,脚下一软,险些被台阶绊倒。
小厮拼尽全力将人扶住,又站在外间半晌,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这才叫骂着进了屋。
王四见到王国舅,像是遇见了依靠般,勉力爬过来,一手掩襟,一手拉住他的衣摆,哭哭啼啼地哀求。
“父亲,女儿已是崔郎的人了,求您做主,将女儿许配给他吧。”
王国舅见女儿一副被人染指的模样,心中大恸。
眸中顿露凶光,恶狠狠地看向崔寻鹤。
后者,拼尽全力整好衣襟,有一种凌乱的帅气,颇显大义凛然。
他一滞。
这人果然品貌俱佳。
美涩当前,他目不斜视,守中正气,果然不俗。
想到和亲的大公主都换人了。
自己女儿不过是个添头,换个人也不是不行吧……
想得正美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冰冷的哼声。
犹如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
他倏然清醒。
皇后娘娘之所以让王四做縢妾,不过是怕大公主不好拿捏,就算成了波斯王后,也无法给九皇子助力,这才不得不让王四陪嫁。
本意就是为了让她能锁住波斯王的心,成为九皇登顶的助力。
一想到此,他的肩膀倏然垮了下来。
大公主能换,王四,绝换不了。
他倏然抬头,视线直直地撞进曹路的嘲讽的眼睛。
他暗道一声不好,自己想事想得过于投入,竟然忽略了这尊大佛。
当场满脸堆笑,与曹路客套起来。
“曹大人亲临,我来晚了,当罚!”
他做官的本事不大,但耍滑的本事不小。
说的话,刻意忽略了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厂卫,把曹路的出现,当做是老朋友走亲访友来了。
曹路似笑非笑地回道:“国舅大人生了个好女儿啊!眼光奇高无比,竟然看上了大公主的未来夫婿,连皇上都佩服得紧。”
曹路可没空和他绕弯子,直接将矛盾抛给了王国舅。
王国舅大惊失色。
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看到站在曹路边上的宋谨央。
瞳仁倏然紧缩。
有一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之感。
但他强压下心头怒火,不得不抱拳行礼。
“下官不知大公主在此,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宋谨央轻轻一笑,红唇轻启。
“客气,我与王府有不解之缘,尤其与皇后娘娘缘分至深!今日出现在此,自然不足为奇。”
听上去,宋谨央只是客套一番,但意思全在话里头。
孽缘啊,孽缘!
王国舅显然听懂了。
干笑了几声。
笑声戛然而止。
那句“未来的大驸马”像是迟来的传令,到这会儿才在他心头翻起浪来。
他倏然回首,狠狠地瞪视着王四。
“你,竟敢招惹驸马爷?”
王四吓得手一松,脸色发白地摇头,却连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
王四看着宋谨央、曹路,满屋的厂卫,闭了闭眼,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飞起一脚,重重地踢飞王四。
王四乍然受惊,当胸挨了一脚,重重地飞了出去。
“咚”的一声掉到地上,当场喷出一口血。
王四心疼得要命,但嘴里还是吐出了绝情的话。
“孽女!不知廉耻,王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我只当没生过你。”
曹路闻言,嗤笑出声。
“王国舅处置得当!您能大义灭亲,将犯下大错的女儿逐出族谱,咱家佩服得紧啊!”
王国舅闻言大惊。
他惊惧地看向曹路,后者气定神闲,眼神不躲不闪地回望着他。
他顿时明白过来。
曹路的背后是皇上。
他深恨自己大意了。
被人拿住话柄,这个女儿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他颓然地开口:“吩咐管家,开祠堂!”
他是王家族长,增删不过他一句话的事。
王四这时才真正害怕,她颤抖着爬到王国舅面前。
“父……父亲,不能啊!我是您最疼爱的女儿,您……不能……求求您,女儿知错了,饶我一回吧。
女儿,我,我,再不敢与大公主相争!”
“住口!”王国舅大怒,这个蠢货,到此刻还在提宋谨央。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宋谨央,见她面色如常,才微微松了口气。
“孽女!你也配同大公主争?大公主是天上的凤凰,你是地上的虫蚁,你连替大公主提鞋都不配。”
王四愕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再度喷出一口血。
这句话,远比刚才那一脚更伤人啊!
“来啊,”曹路冷下眸子,指挥着厂卫将王四拖走,“带四姑娘入宫,作为二公主的随行宫女,同赴波斯!即日起,入宫受训!”
王国舅再度吃了一惊。
原先还是媵妾,如今成了宫人?
他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同样绝望的还有王皇后。
旨意传到宝坤宫,她当场砸了一套上好的茶具。
“蠢货!个个是蠢货!”
她气得浑身发抖。
为了九皇子登顶之路,她耽精竟虑。
王四这个蠢货,放着荣华富贵不要,竟然看上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竟然还是大公主的未婚夫婿?
这种穷小子,有什么值得争的?
宋谨央摊上这么个夫婿,自己高兴还来不及,巴不得浮三大白,偏她这个蠢货侄女上赶着卖了自己。
难道成为波斯王的妃子,还委屈了她不成?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这个侄女,没用了,已然是一枚废棋。
想到此,她不由地怪上了王夫人。
若非她心胸狭窄,放任王四不管,怎么可能闹出这么大的事?
她阴沉着脸,打算适时地敲打一下王夫人。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没过多久,就卷入了巫蛊案,愁得焦头烂额,哪里还腾得开手,找王夫人的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