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的意思是,固执前行,哪怕只有孤身一人,哪怕这条路只通往坟墓。
即使如此,他们不会被别人干扰,也不会被命运所左右,他们清楚地知道想要什么,勤奋且努力,不妥协,不放弃,亦无所畏惧,他们非常自我而且无比强悍。
他们活着,便要活得光彩夺目,如烈日穿透云层,闪耀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这样的人充满了魅力,我也想成为那样亮闪闪的人。
白帝是那种超级自控的人,一旦她理清楚该做什么,马上就会全心全意的投入进去,决不拖泥带水。
她盘腿坐在角落里,慢慢闭上了双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她的身侧,五颗灵兽的内丹静静悬浮着,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源源不断的灵力向她流去,她那只有灵体的身体,在秘境中发着亮闪闪的光。
我看着老龙太初在我掌中划出的“龙”字,迟疑地问:“你说的龙呢?”
“嗯……现在没有,从这里出去之后我再给你。”
“可你把我的内丹已经吃了,让我怎么相信你。”
老龙太初悄悄瞥了一眼白帝,看她已进入物我两忘之境,哪怕现在惊雷滚过她都听不到了。他露出了原形,嘿嘿一笑,“你不相信又能把我怎么样,难道要在我身上种下个凡人印记。”
看他竟然厚颜无耻的如此坦荡,我并不生气,我早就习惯了失望。我也不讨厌这个干巴的小老头,他和牛掌柜一样有着十分无耻的气质,我不禁想起了小时候和惠惠子对牛掌柜常用的一个手段。
“我诅咒你,”我说着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在里面写了太初的名字,轻声念了起来:“骗我者自断财路, 害我者百病缠身, 亏我者代我受难, 欺我者替我扛祸。 苍天有眼, 欠我的加倍奉还……”
当年,牛掌柜的客栈刚刚开张时,常常会遇到一些吃饭不给钱的恶霸,有人族也有妖族,我们打不过,也没人帮,牛掌柜只好窝囊地躲在厨房里悄悄骂上几句,后来被我和惠惠子学了去,并发扬光大。
牛掌柜常向我们承诺一些事情,又经常反悔,我和惠惠子就会画圈,念这几句没用咒语,没想到却百试百灵。
老龙太初被我念的心烦,他摆了摆手:“算你小子狠,这秘境外面就是龙场,有数万条龙魂,你身上有幽冥之力,从这里出去之后,将我写在你手上的字亮出来,还怕没有龙魂愿意跟你?”
我把地上的圈擦了去,满心期待的想,看来我能得到的不止一条,说不定有几十、上百条……那时,我再施展出神域,数百条上古神龙呼啸而出,是何等壮观……
老龙太初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你可不要贪心,龙可是非常骄傲的,看在我的面子上,能有一条愿意跟你就不错了,而且……如果他不认可你,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你。”
他的话让我有些失落,我凭什么能让神龙认可我。我不禁想起了子不语,她对我很好,但她在人前从不会表露出对我有过分的关注与热情。
这个世界众生并不平等,尊卑有别,不可逾越。如果你平凡普通,却有个身份地位远超你的朋友,那么无论关系多么亲密,仍会感到你们之间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老龙太初看我不再说话,也回到了自己的角落里,学白帝的样子盘腿坐下,开始吸食刚才吞下的内丹,他肚子一闪一闪。他坐了一会,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又躺到地上,他翻了个身,很快就打起鼾来,肚子里的闪光也熄灭了。
我静静地躺在自己的角落里。
白帝刚才哼的曲子是【镇魂曲】,我曾听琴师弹琴过。
琴师是火月身边最神秘的人物之一。
他对自己的身世、功法等一切都讳莫如深,甚至连名字也不愿说,我到现在只能称他为琴师,这不是他的名讳,只是他在妖都时的官职。第一次遇到子不语时,才知道琴师有凤族的血脉,子不语常戏称他为“小鸡”。
但越是神秘,也越是惹人好奇,少年的惠惠子瞪着圆圆的大眼睛,常常问火月关于琴师的事,火月这个大嘴巴,就什么都对她说,而我是个没有一点修为的凡人,在她们眼中就是个小透明,说什么从来不避开我。关于琴师,我知道的不少。
火月说他的本体其实是通体雪白且有长尾的白鸟。
琴师长相清秀,他穿得总是很随便,但很干净,纤尘不染。脸上常常一副轻松的笑脸,他待人温文尔雅,微笑如和煦春风。他一举一动有股贵族气质,其实他却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山村里。
火月说:“在一个学堂里,有一个孩子特别淘气,如果让他留下来,他会带坏其他孩子;如果把他赶走,就放弃了他。”
“惠惠子,我问你,是一个都不放弃,还是为了更多的人,舍弃一个。”
火月是万妖师,天下万妖,以其为尊。她是虎王之女,出身高贵,举止优雅,她是万妖的表率,她曾跟琴师学过礼乐。
惠惠子反问她:“琴师是那个学堂的先生吗?”
“不是,他是那个被放弃的孩子。”
琴师被赶出学堂那天,他坐在教室里等着父亲来接他,从窗子里望出去,蓝天白云,晴空万里。那天天气很好,是初夏。
他父亲来时,正是午餐时间,他带来的是母亲做的小鱼拌饭,他等他把饭吃完,忽然一把抓住琴师的头发,就往地上拖。
当着学堂里那些孩子和来送餐的家长的面,他脱掉琴师的裤子,拿出一根准备好的木棍,狂打琴师的屁股,口中吼着,“你不学习,没出息,和我一样打一辈子的短工。” 他脱下琴师的裤子不是为了羞辱他,只是因为家里穷,怕打坏了裤子。
他打到力气用尽,一直喘气,琴师奄奄一息,倒在地上。
他像拖着一条死狗一样把他拖回了家,关进了黑暗的地窖里。
事教人,一教就会。学习才会有本事,有本事才会不挨打。
“我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我要复仇,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我要活的光彩动人,没有人可以阻挡我,”琴师想要马上就离家出走。
可他在地窖里躺了一年,才养好身上的伤。
琴师的父亲高瘦,当过兵,沉默寡言,母亲长得很清秀,温柔贤惠。他们经人介绍后,两厢情悦,便喜滋滋的生活到了一起,只是没想到将来有战争,贫穷,离别和死亡。
琴师家里有七个孩子,还有两个早早的夭折了。他们在村子里有几分地,农活不忙时,便出去做短工。
妖界最初有大大小小上百个国家,几乎每个种族就是一个小国。离妖都七千多里,有一座高山叫做喜马拉雅,意思是冰雪栖居的地方,山下有片十分茂密的森林中有一个小村庄叫做白德酷拉,名字源自大鸟扇动翅膀时发出的声音。这里就是琴师的故乡。
白鸟国也曾有过高山大海的广阔土地。从天鹰国独立后,因边境问题,与邻国发生多次战争,他们曾与山雀国结盟,向赤狐国宣战,结果失去沿海十万多里的领土,为赤狐国侵占。后来又与山雀国开战,被山雀国侵占三万多里土地。与土龟国开战,争夺几处水域,结果又失去几万里土地……
白鸟国就这样屡败屡战,最后成了森林中这个叫做白德库拉的小村子。
儿童时代的琴师,被父亲独自关在黑暗的地窖里,母亲每日进来为他换药,送水送饭,并送来了他的书包。
琴师在地窖里开始了修行,这和学堂不同。一种是被别人逼迫,一种是自我的选择,虽然同样是学习,但后者的掌控感更高。
琴师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黑暗的地窖里,十分静,大多时间陪伴着琴师的,是蜘蛛一类的小虫,琴师对虫类有天生的种族压制,虽然他是个淘气的孩子,但天赋奇高,很快便听懂了这些虫子的语言。天下只要有虫的地方发生的事情,如果他想知道,虫儿们便会将消息相互传递到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