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晦日深夜,一辆被篷布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卡车,停在与富乐町相邻平行的小巷深处。
卡车车厢里,周沪森和程振奇通过篷布上的破孔,盯着小巷前后。
“他们来了。”周沪森说。
“再不来,我们俩自己摸进登户研究所去,把那个叫山本先章的抓来,说不定假币的印版就在他身上。”程振奇说。
刘简之和孟诗鹤坐进车里,接着就响起了引擎声,汽车亮起大灯,颠簸着朝设在川崎的登户研究所驶去。
高桥圭夫做梦都想不到,此时佐藤彦二和佐藤太太,会在年夜饭结束之后,悄然前往登户研究所。他站在窗前,盯着刘简之家的厨房。
只见刘简之家灯火通明,一个人影正在厨房里收拾碗筷。
“够佐藤太太收拾好一阵子。”
高桥良子走到高桥圭夫身边,望着佐藤彦二家说。
“去佐藤家过新年,你倒是省事。”高桥圭夫说。
“能省什么事?明年到我家来,阳子还不是一样?”高桥良子说。
“阳子明年不回家了?”高桥圭夫问。
“是。”高桥良子说。
刘简之驾着车一路西行。因为过节的缘故,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车辆,也没有遇到军警检查,车前车后,左右两侧,时有烟火升起。
“1939年了!”刘简之说。
“是啊!我们来日本,第六个年头了!”孟诗鹤说。
卡车很快从登户研究所门口开了过去。
“停车!”孟诗鹤说。
刘简之把车停下来。
孟诗鹤拿着望远镜,透过车窗,远远朝登户研究所门口观察。高高的围墙,把整个登户研究所团团围住。
尽管已是深夜,四个站岗的士兵,个个站得笔直,丝毫不见懈怠。
刘简之继续开车前行,在离开登户研究所大约600米的地方,刘简之把车停下。
周沪森和程振奇跳下车来。
“几天没来,围墙都加这么高了。”周沪森说。
“地下通道在哪儿?”刘简之问。
“穿过那片树林,绕到山后。”孟诗鹤说。
“带路!”刘简之道。
程振奇抢先走进树林,周沪森亮起用布遮住强光的手电筒前后照路走在前面,刘简之和孟诗鹤紧跟在后。
不多时,一行四人来到地下通道的出口。
“洞口就在前面!”程振奇一指。
“警戒!”刘简之命令道。
程振奇端着狙击步枪,原地警戒。
周沪森拨开树枝,亮起手电,走向洞口,用手电光照了照防空洞口门上的铁锁。
“上一次这儿有锁吗?”刘简之问。
“没有。”周沪森说。
“看来日本人已经有所防范。”孟诗鹤说,“怎么办?”
“地道现在已经成了陷阱,不能用了。”刘简之说。“撤!”
刘简之、孟诗鹤和周沪森撤进树林。
刘简之问:“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进去?”
周沪森说:“不能从地道进的话,唯一的办法,只有翻越围墙了。”
刘简之说:“那就翻墙!”
四人绕过山梁,走到一处离围墙30多米的地方停下。
五米高的围墙,弯弯曲曲。围墙顶上架着刺线铁丝网。每20米亮着一个电灯泡。
“看样子,比进皇宫还难。”周沪森说。
“有巡逻队!”程振奇突然说。
远处有电筒光四处晃动。
“隐蔽!”刘简之悄声说。
几个人连忙伏下身体。
一支十几个人的巡逻队,慢慢从四人眼皮底下走了过去。
等巡逻队走远,刘简之捡起一块石头,朝围墙里面扔去。
“噗”地一声,围墙里响起了石头落地的声音。
登户研究所如同睡醒了一般,灯光一同亮起。接着响起一片拉枪栓的声音。
“注意,有人闯进来了!”有人高喊。
刚刚走过去的巡逻队又折了回来。
刘简之立即示意往后撤。
巡逻队在围墙下搜索了一阵,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朝走来的方向继续巡逻而去。围墙里面也折腾了一阵,慢慢平静下来。
“敌人防备很严,就算我们能进去,也很难安全地撤出来。”刘简之说。
“现在怎么办?”孟诗鹤问。
“我们从正门闯进去,一把火把里面的屋子全部烧掉不就完了吗?”程振奇说。
“自杀式袭击,不是我们现在要做的。”孟诗鹤说。“只有找到北田浩,接受他加入,看看他有什么办法,能带我们进去。另外一个办法,找到山本先章的家。”
刘简之又捡起一块石头,扔向围墙里。
跟上一次一样,围墙里灯光齐亮,拉枪栓的声音响成一片。
刘简之说:“撤!”
四个人悄悄撤离树林。
行动还没开始,便结束了。
周沪森开车回到东京,在刘简之家附近停下来,让刘简之和孟诗鹤下车回家,然后开车前行。
“这么快就回来了?”守在屋子里的李香香见刘简之和孟诗鹤突然回来,诧异地问。
“行动失败了。”孟诗鹤说。
“我们没有想到,除夕之夜,登户研究所的警卫,一点都没有松懈。他们似乎预料到我们会乘过新年的机会,摸进登户研究所,设了埋伏。”刘简之说。
“再找机会。”李香香安慰说。
刘简之和孟诗鹤下车以后,周沪森开车回浅草。程振奇拉开驾驶室与车厢之间的玻璃窗,问周沪森:“赶马车的,我们就这么回去了?”
“你还想做什么?”周沪森问。
“那个叫北田和矢的,都敢朝宪兵队扔炸弹,我们就不能扔两颗?让日本人过不好年。”程振奇说,
“孟诗鹤对你说的话,你又忘记啦?”周沪森说。
“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知道?”程振奇说,“不向重庆报功就是了。”
“不行。”周沪森说,“我们应该自觉。”
砰!
砰砰!
突然传来几声枪响。
“站住!站住!”
程振奇连忙回过身,轻轻揭开篷布,发现三个警察正在追赶一个年轻人。年轻人朝卡车猛跑,还不时回头向追来的警察开枪。
“救不救?”程振奇问。
“救他!”周沪森说。
“你开慢点,让他上车!”程振奇喊。
周沪森把车速降下来。
程振奇把车尾的篷布揭开,对着年轻人喊:“快上来!”
年轻人一把抓住卡车挡板,程振奇也不去拉他,伸出狙击步枪,朝追来的警察开枪射击。
一个警察应声倒地。
另外两个警察连忙伏在地上。
卡车又超前开了一阵,程振奇腾出手,把年轻人拉进车厢。
年轻人大口呼气。
“你是什么人?”程振奇问。
“警察在追我,你,你还,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年轻人说。
“我哪知道。你是小偷?”
“不是。小偷哪来的枪?”
“原来你是大偷。”
“不是。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告诉你吧,我是中国特工。”
“你是中国特工?”程振奇用汉语问。
“你说什么?”年轻人问。
程振奇本想取笑年轻人,号称中国特工,却听不懂中国话。
“没什么。”程振奇说,“那几个警察为什么追你?”
“我上了他们的通缉令。”年轻人说。
周沪森突然把车停了下来。
“汽车没油了。”周沪森说。
程振奇和年轻人跳下车。
周沪森说:“年轻人,我们就此分手。你赶快离开这儿,宪兵和警察很快就会赶过来。”
年轻人二话不说,走向旁边的小巷。
周沪森一拉程振奇,跟着走进小巷。
“这是什么地方?”程振奇问。
“穿过小巷,离浅草寺不远,你赶紧回家去。”周沪森说。
“你呢?”程振奇问。
“我回家喂马。”周沪森说。
程振奇跟在年轻人身后,走出巷子一看,完全失去了年轻人的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