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啦!”
美由纪推门进屋,一边脱鞋,一边大声说道。
但是,没有人回应她。
美由纪诧异地走进客厅,发现父亲铃木英夫睡在躺椅上,眼睛闭着,电唱机也不像平日里那样,播放中国京剧。
母亲房间的房门紧闭着,厨房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美由纪不敢惊扰父亲,蹑手蹑脚朝楼上走去。
“站住!”父亲突然喊道。
美由纪停住脚步。
“父亲,我以为您睡着了呢。”美由纪说。
“你进过我的武器库?”铃木英夫问。
“进过。”美由纪不敢撒谎。
“拿走了什么东西?”1
“一支手枪。”
“还有呢?”
“两颗炸弹。”
“其中一颗被扔进了宪兵队?”
美由纪慌张地看向父亲。
“我不知道。”
“你把炸弹给了北田和矢?石野相原如果知道了,他会毫不客气地要了你的命!”
“……”
“你去见过北田和矢了?”铃木英夫的语气和缓了一些。
“我去见过了。”
“他有没有受过刑?”
“全身是伤。”
“看来他没有把你给他炸弹的事情说出去。”
“……”
“我听了你的采访实录,北田和矢这小子,还真有一点骨气,是个男子汉!”
“父亲,您不是也反战吗?”
“我不反战!我只是埋怨军方那些人,胃口太大!占了中国东北,应该适可而止。蚕食!蚕食才是正确的做法!”
“……”美由纪有些诧异地看着父亲,却不说话。
“你的采访实录,每句话都是北田和矢亲口说的?”
“基本上是。”
“基本上是与基本上不是,有什么区别?”
“我跟佐藤君采访他的时候,奥井所长就在现场。”
“广播以后,石野相原没有找你们的麻烦?”
“没有。我们跟高桥中佐有约定。”
“什么约定?”
“我帮他破译一份电文,他不干涉我们广播。”
“什么电文?”
“高桥中佐说,是中国特工的电文。”
“什么内容?”
“我现在还不知道。”
“去吃饭吧。”铃木英夫终于睁开了眼睛。
“妈妈桑呢?”
“跟颜子一起出去了。”
美由纪走上楼梯,听见父亲打开了电唱机。
没事了,美由纪想。
吃过晚饭,美由纪关上门,开始琢磨破译电文。
令美由纪惊讶的是,中国特工并没有更换电报密码。破译电文不如说是翻译电文。
美由纪取出电报机,开始监听参谋本部与中国派遣军之间的无线电通信。
凌晨四点,美由纪截获了中国派遣军的电文:
已令所属第101、第106师团及配属炮兵于2月16日开始向德安以南地区集结,战车队在德安以北集结。第6师团开始向箬溪、武宁方面行动,第16、第9师团沿安陆汉水左岸和粤汉路北段开始佯动。井上支队负责打通鄱阳湖水路,第11军发动攻击时间定于 3月 10日“陆军纪念日”。
早上一出门,美由纪便看见高桥圭夫守在家门口。
“美由纪小姐,早上好!”高桥圭夫站在车旁,笑眯眯地说。
美由纪从手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高桥圭夫。
“就这几个字?”高桥圭夫问。
“你的电文就只有几组电码,你想让我帮你编?”
“谢了。”高桥圭夫说。“我已经通知神尾社长,禁止重播你对北田和矢的采访实录。”
“你不守信用!”
“见谅,美由纪小姐!我没有想到你的采访实录,影响如此巨大。禁止重播的命令是石野大佐亲自下的,我也没有办法。”
“好吧,”美由纪说,“下一次,请你手下留情。”
宪兵司令部会禁止采访实录的广播,这是美由纪已经预料到的,所以并不觉得意外。
“手下留情,什么意思?”高桥圭夫问。
“不要再对北田和矢用刑。”美由纪说,“还有他的几位同伴。”
美由纪说完,骑着自行车走了。
高桥圭夫把目光落在纸条上。纸条上面写着:
面值5元,印2000万元。
回到宪兵司令部,高桥圭夫立即把电文内容报告给石野相原。
“中国特工在偷偷印制日元?”石野相原吃惊地问。
“更大的可能是,是日方在偷偷印制中国货币。”高桥圭夫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中国特工是如何获取如此机密的情报的?”
“查!”石野相原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
“查的过程中,会不会导致更多泄密?”高桥圭夫说。
“高桥君,你的意思是,我们装着不知道?”石野相原说。
“恐怕只能如此。”高桥圭夫说。“您都不知道日军在偷偷印制中国的钞票,说明这事密级很高。”
“我向高层打听打听再说吧。”石野相原说。
高桥圭夫说:“是。”
“等等!”
高桥圭夫走出去,被石野大佐叫住。
“美由纪小姐的密码破译能力不低,能不能把她弄到这儿来?”石野大佐问。
“很难。”高桥圭夫说。“山本大佐曾经跟美由纪小姐谈过,被美由纪拒绝了。”
“薪水给低了?还是军衔给低了?”石野大佐问。
“当初美由纪小姐到参谋本部应聘密码破译员,被参谋本部人事课拒绝了。”
“什么理由?”
“跟他哥哥铃木四郎一样,有反战思想。”
“原来如此。”
“东京广播电台的战争报道,比东京五大报更加出色。消息快,对战事发展预测准确,分析到位。而且,他们没有战地记者在中国,所以,我怀疑美由纪小姐可能也在破译参谋本部的密码。”
“有证据吗?”
“目前还没有。”
“铃木英夫与天皇陛下关系深厚,不好办呀。”
“东京广播电台新闻部有个日中战争态势图,桥田将军、冢本大佐都见过,非常专业。”
“我如果做战争报道,我也会弄这么个态势图,不奇怪。”
“问题是,东京广播电台并没有前线记者。他们怎么会把战事了解得那么清楚,几乎从不出错。”
“分析过原因吗?”
“消息来源多半是美联社的报道。具体负责态势图的,是编辑田山木原,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
“查过这个田山木原?”
“查过。我动员神田国防妇人会的小野十香接近过他,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觉醒联盟跟中国特工之间,有没有联系?”
“目前还不掌握这方面的情报。”
“继续审问北田和矢,重点放在觉醒联盟与中国特工的联系上。”
“是。”高桥圭夫走了出去。
登户研究所的几台凸版印刷机这些天日夜工作,印制好的成品被严严实实地打成包,垒放在小仓库里。
山本先章每天拿着放大镜仔细检查印刷质量,井上原值呈控制不住地激动。
“真没想到,我搞了二十几年印刷,发现我的设备居然可以印制钞票。”井上原值呈说。
“你不会想到印刷帝国钞票吧?”山本先章问。
“我哪里敢?”井上原值呈说。
“中国法币你也不能偷印。”山本先章说。
“为什么?”
“你会打乱我的经济战计划。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山本先章咬牙切齿地说。
“我只是随便说说。”井上原值呈连忙解释。
“照这个速度,印完全部2000万元中国法币,还需要多长时间?”
“加上对钞票做陈旧处理时间,还需要一个星期。”
“如果这些钱运到中国,使用顺利的话,我们立即开印10元面值和50元面值的中国法币。”
“太好了,山本君!你简直就是个经济战的天才!我们是不是先安排制版师制版?”
“马上开始制版。”山本先章说。
“是!”井上原值呈说。
上川非熊走了进来。
“电话打通了吗?”山本先章问。
“已经打通了,暂定下周三起运,有些手续需要回东京办。”
“你今天就去海军省!押运的宪兵,也要抓紧落实。”山本先章说。
“是!”上川非熊高兴的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