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山上的孩子数量不太多。
有一部分孩子不畏惧严寒,早早的就来到了小石山上恢复活动和训练。
比如壮。
但也有一部分孩子,贪恋家中火炕的温暖,并不愿意在外面挨冻受累。
比如喜。
还有一部分年龄比较大的孩子,则在家里帮大人做一些活,顺便也跟着大人学习一下如何处理生活中的琐碎杂事。
对他们来说这些东西,是他们没两年后就要接触的,也是时候应该学习和掌握了。
不然等到他们十七八岁之后,自己开始独立生活,就少不了要吃很多苦头。
褐看见江洛洛过来,也是一惊,随后脸上就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来。
“怎么穿的这么少就出来了?”
江洛洛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像个狗熊一样的蓬松样子,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她这个样子竟然也是穿少了吗?
不过看到褐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脖子上,江洛洛就知道,不是她穿的少了,而是他脖子上空出来那么大一块位置,身上看着很不平衡。
就给了褐一种她穿少了的感觉。
但又不好解释说,她把自己围在脖子上的围巾给了小鱼王膘……实在是小鱼王膘那个样子实在是有些让人过于担心。
本来就已经瘦的不行了,身上还扛着一条那么大的水鱼,身上的衣服还被水给弄湿了一半,风一吹就瑟瑟发抖。
就是个陌生人,看到这个样子,也都得同情几分,更何况江洛洛和小鱼王膘还有不浅的交情在。
江洛洛自己本身穿的跟个熊似的,分出去一个围巾又不会冷到自己,只是顺手的事情,又不是让江洛洛牺牲自己为小鱼王膘取暖。
褐伸手放在江洛洛脖子处,摸了摸江洛洛的体温,发现确实不冷,这才往上扯了扯江洛洛的衣服,让衣服能多遮住一点脖子,少灌一点风,这才放心下来。
问起江洛洛的来意,“洛,你怎么突然过来这里了?”
江洛洛也不是全然的闲逛,来到小石山自有自己的目的。
“我也要跟着一起训练!”江洛洛掷地有声的开口。
没错,戈不在家,她确实没办法一个人训练,但是她可以找外援啊!
褐在小石山上教了这么长时间的孩子,他一定知道怎么才是最适合孩子的训练方法,肯定教的能比戈更好。
都不是江洛洛想要说戈坏话。
众所周知,戈是部落里的天才兽人战士,哥的天才之处在于,他拥有强大的远超其他族人的兽化能力,和天生的战斗天赋。
而这样一个没有经过任何战斗训练、只靠本能就能打败全部同龄人的天才,对他来说,学习战斗技巧和吃饭喝水没有什么难度区别。
所以他教导江洛洛的时候,经常会出现一种不知道如何去教的情况。
因为有些东西在戈的眼中是应该一看就会的,根本称不上是问题。
戈甚至都不能理解江洛洛的疑惑出现在什么地方,更不能理解为什么江洛洛会对于这么简单的东西有不理解的地方。
如果是其他人就还好说,戈大可以“身体力行”的去教导,通过不间断的战斗锤打,让对方学会正确的应对方法。
但很可惜,戈对江洛洛实在下不去手。
江洛洛和蟒打架输了都哭的那么惨,戈都不敢想,要是自己亲自动手把江洛洛打哭了之后要怎么哄。
因此,这段时间江洛洛学的很困难,戈教的更困难……比他自己学习的时候要困难多了。
褐看了看江洛洛,表情略有一点欲言又止。
江洛洛有点摸不到头脑,“……怎么了吗?”
眼神怎么这么奇怪?她不就是想跟着一起训练吗,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只是褐想到了最近部落里的传闻,听说“洛和人打架打输了,哭的很惨”,原本以为只是误传。
江洛洛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么脆弱的一个小孩啊,但看江洛洛现在这个反应,十有八九应该就是真的了。
“没怎么……那个,洛,你先来活动活动身体吧,我来看看你什么情况。”褐转移话题道。
看了一圈小石山上的孩子,还是挥手把玩的正欢的壮喊了过来——壮和江洛洛的关系好,下手能把握好轻重,至少不敢真用力给江洛洛打坏了。
而且江洛洛和壮关系好,就算打输了,应该也不会哭吧……不会哭吧……
看着壮一头汗水的兴奋模样,江洛洛就知道,这个雪季,壮在家里绝对是憋坏了。
“嘿嘿,洛你来啦。”壮玩的太认真,根本没有注意到江洛洛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壮,你来和洛过一下手,不要太用力了,就看看洛的反应就可以了。”
褐殷切嘱咐,“洛现在年纪还小,不是你的对手,你下手的时候也不要太重了。”
壮擦了擦鼻子,对江洛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放心吧!”
然后就给江洛洛按地上了。
褐的心跳都差点停了一下,好在低头去看江洛洛的时候,发现江洛洛并没有要哭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江洛洛在思考。
她觉得如果蟒和壮对上的话,会输的很有可能是壮,而不是蟒。
哪怕两个人之间差了足足5岁。
江洛洛知道,壮在对自己动手的时候,肯定是收了力的,但即便如此,她被按在地上的时候,还透过厚厚的衣服,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
而这是和蟒比试时,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虽然蟒的动作说不上温柔,可也从来没有让江洛洛受过太重的疼痛——要是每次被按下都痛的不行的话,江洛洛也不会一连十几次挑战蟒。
不超过三次,就得疼的趴在地上不起来了。
而这足以证明蟒和壮之间的差距——只有对自己力量操控更熟悉的人,才能在出手的时候做到举重若轻,做到对力量的释放和收回,做到恰到好处的不伤人。
至于壮的行为——江洛洛确定他确实收力了,但这个收力指的只是,他没有全力以赴一拳击打在江洛洛身上。
更温柔的方法,壮不会。
他这个年纪能学会的,也就只是全力以赴的将自己的力量释放出去,还没有到将自己放出去的力量重新收回的地步。
所以,江洛洛陷入沉思,只是觉得她想要打败蟒的难度,又提升了。
——蟒之前绝对是一名特别厉害的兽人战士……不对,他应该是部落里的兽人勇士!
她才不是因为太疼,一时起不来呢!不是!
看着褐关注的表情,江洛洛抿了抿嘴唇,还是咬牙从地上爬起来了。
说也奇怪,刚开始的时候,江洛洛感觉很痛,但才过去没多大一会儿时间,那种疼痛就减轻了很多。
就像是身体在适应这种疼痛一样。
等江洛洛重新爬起来,其实已经没有多大感觉了。
壮倒是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太过用力的事情,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很很收敛了,看着江洛洛露出一副等待夸奖的表情。
像是养了一只上百斤的狗狗,狂奔朝着你跑来,把你撞倒在地上,还要吐着舌头一脸期待的等你摸头的样子。
江洛洛勉强咬着牙夸了一下。
毕竟是她需要壮来帮忙,总不能壮来帮了她,她不记恩情,反倒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去批评壮吧。
那也太不知好歹了一些。
褐确认了一下江洛洛没有问题,然后便一脸担心的指挥着壮进行了下一个攻击动作。
这么做其实就是测试江洛洛在不同的攻击下,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能最完整的判断出江洛洛的一些信息,也更方便给江洛洛安排学习的内容。
部落里不知道什么是因材施教,但清楚如果让一个不擅长战斗的族人去参加狩猎,是绝对会死的……所以并不会坚持让不适合的族人去做某一件事情。
于是江洛洛就被壮一次又一次的按在了地上,中间夹杂着一部分江洛洛的微弱反击。
到底和壮差了足足五岁,江洛洛的身体和力量,以及战斗技巧都远远不是壮的对手。
如果说,一开始褐还满脸担忧的思考着,担心江洛洛会不会再次因为打输而哭泣。
那么很快,褐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真切的忧虑,看着江洛洛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江洛洛绝对不笨,也不是没有天赋,但她从上个世界带来的习惯和三观,总是会影响她,让她在多数情况下,想的太多,从而错失了最佳的反应时间。
就比如褐让江洛洛摆好防御的姿势,让壮来从不同角度袭击江洛洛,借此来看江洛洛的反应。
江洛洛的第一反应永远是躲避,而不是反击,这可以解释说江洛洛对于族人没有攻击性。
可是在不得不还手的时候,江洛洛也会下意识控制自己的力度,根本不会用全力去反击。
而且每次动作之前,都会有一点犹豫不决的样子,像是思考用什么样的反击方法和力度,才能够不伤害到壮,或者伤的不那么厉害。
哪怕她本人才是真正需要担心受伤的那一个。
但江洛洛出手的时候永远在担心,是不是会伤到别人,一旦感觉自己出手力度太大的时候,便会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十分的力气连一半都打不出来。
没办法呀,江洛洛毕竟之前二十几年都生活在一个相当和平的法治世界。
哪怕和别人发生了矛盾也绝对不会打架。
打赢了赔钱,打输了住院。
出手之前都得先考虑一下自己能不能赔得起,会不会给人打个好歹出来,更甚者,还会觉得自己被打了拿赔款反而更好一点。
哪像是部落这里,交流感情的最好方式就是打架,商量事情的最好方法也是打架,生存下去的最重要的方法还是打架。
而且打起来根本不会在意会不会把对方打伤,因为这点小伤都不需要花多长时间就能恢复好。
可是江洛洛习惯了束手束脚,突然之间让她放开手脚,大胆去出手,她还是有些不太习惯的。
也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改过来。
一个好习惯的养成都需要21天呢,江洛洛怎么可能刚一上手打架就直接突然变身战神,把所有人打的落花流水。
江洛洛能在同龄人之间产生优势的最主要原因,是她有着成年人的完整心理,加上身体比同龄人要高大,有力量很多。
天然的体型优势,便足以让江洛洛站在不败之地,而有着成年人的心智加成,就让江洛洛更加“坚不可摧,战无不胜”。
可在部落里,江洛洛的那一套是完全行不通的,她必须学会主动攻击、全力攻击,她的心里不能有任何迟疑。
迟疑会变成胆怯,会错失最好的机会。
对于部落里的族人而言,他们本能的直觉就是最好的武器,这让他们能在感觉到不对的时候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往往那一瞬间的关键反应,就能决定一场生死。
因此刚才褐还只是担心江洛洛会哭,现在却是担心起了江洛洛的未来。
一个不会打架的族人,在部落眼中,和荇这种先天不足的族人,没有太大差别。
好在这只是一个习惯问题,褐把这点和江洛洛说了一遍后,江洛洛便不再控制自己的力度,努力让自己放空思绪,不去想更多东西分散注意力。
虽然偶尔还是有些卡顿,反应没有那么流畅,但确实是可以改正的,且进步明显,让褐狠狠松了口气。
不然他真的要担心起江洛洛的未来了。
固然江洛洛制作出来的那些东西,已经能够保证江洛洛的衣食无忧——但那是建立在部落里的食物足够的前提下。
如果遇见什么天气灾害,部落里没有足够的食物存储,就算是江洛洛能够制作出更多的东西又能如何,不还是没有办法从其他族人那里换来食物吗。
褐的脑袋里没有“不狩猎也能活下去”的概念,所以对于江洛洛能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兽人战士这件事,显得非常看重。
将希望寄托在他人手上是最愚蠢的事情,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才是最稳妥的。
就像是幼兽总要离开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