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窜起的瞬间,映得两人交握的手格外清晰。苏璃月的指尖还沾着刚才处理伤口的草药汁,带着点微苦的涩味,阿木尔的掌心则覆着层薄茧,磨得她指腹微微发疼,却比任何誓言都让人踏实。
“这些够吗?”苏璃月往火堆里又塞了把松针,青绿色的针叶遇火“噼啪”作响,冒出股清苦的香气。火光在她眼底跳着,像把碎金子撒进了深潭。
阿木尔没说话,只是将那根燃着的木柴往她这边递了递。火舌舔着柴薪,把他半边脸照得通红,另半边隐在阴影里,倒显出几分柔和。“再往边上挪挪,火星子溅身上疼。”他说着,自己往火堆前凑了凑,后背的伤口被火烤得发烫,像有无数细针在扎,却硬是没哼一声。
黑暗里的嘶吼声又近了些,带着湿漉漉的腥气。苏璃月握紧了手里的短刀,刀柄被汗水浸得发滑。“它们好像在绕圈子。”她侧耳听着,忽然发现那些响动总在火堆光照不到的地方徘徊。
“怕火。”阿木尔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打开来是几块打火石和半捆浸了松油的麻线,“等下要是冲过来,就把这个扔过去。”他的指尖在麻线上顿了顿,“你往东边跑,那边有片乱石坡,它们追不上。”
苏璃月把麻线往自己怀里塞了塞,刀刃在火光下闪了闪:“上次在黑松林,你也是这么说的。”她想起那时他把最后一块干粮塞给她,自己拿着根短矛就冲了上去,后背被划得血淋淋的,却回头冲她笑,说“很快就跟上”。
阿木尔的喉结动了动,抓起根烧得半焦的木棍往黑暗里扔去。“咚”的一声闷响后,那边的嘶吼声明显乱了些。“这次不一样。”他声音很低,却透着股稳劲,“火够大,我们也够近。”
够近——近到她能听见他胸腔里的心跳,和火堆的噼啪声合着拍;近到他抬手挡开飞溅的火星时,袖角扫过她的手背,带着灼人的温度。苏璃月忽然笑了,往火堆里添了根粗柴:“是够近的。”
话音刚落,西边的灌木丛突然“哗啦”一声响。阿木尔猛地将她拽到身后,自己抄起那根烧得通红的矛尖。火光里,几对幽绿的眼睛正从枝桠间往外探,涎水顺着獠牙往下滴,在地上砸出点点深色的印子。
“来了。”阿木尔的声音像淬了火,“记住我说的——”
“一起扔。”苏璃月打断他,手里的麻线已经缠在了手腕上,短刀在另一只手里转了个圈,“你忘了?上次在乱石坡,是谁说‘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的?”
阿木尔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就笑了。那笑容在火光里一闪而过,却比任何时候都亮。他将半捆麻线往她手里塞了塞,自己只留了一小截:“好,一起。”
火舌又窜高了些,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像棵紧紧靠在一起的树。黑暗里的嘶吼声越来越急,而火堆中央,那根新添的粗柴终于“咔”地裂开,爆出串火星,照亮了两张迎着风的脸。
巨兽被火光包围的瞬间,庞大的身躯在烈焰中瑟缩了一下,原本狂躁的嘶吼陡然变调,成了带着痛楚的呜咽。它试图冲撞出去,可火墙像张烧红的网,每一次扑腾都让火苗更凶地舔舐它的皮毛,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两张迎着风的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阿明紧攥着我的手腕,掌心的汗混着烟灰,却握得极紧。“它在找缺口!”他低喝着拽我往火堆内侧靠,那里是火焰最盛的地方,也是巨兽最不敢靠近的角落。
我看见巨兽脖颈处的旧疤在火光中扭曲,像条抽搐的白蛇——那是它被火灼伤的印记,此刻成了最致命的软肋。当火堆中央的粗柴彻底崩裂,火星如暴雨般砸向它时,巨兽终于崩溃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转身用头疯狂撞向密林中最暗的角落,硬生生闯开条生路,笨重的身躯很快被黑暗吞没,只留下一路带起的腥风与断枝。
火舌渐渐矮下去,露出我们交叠的影子,那棵“树”的轮廓在余烬中轻轻摇晃。阿明松开手时,我才发现两人的指节都捏得发白,他喘着气笑:“还是火靠谱,连巨兽都知道怕。”我望着他被火星烫出小洞的袖口,忽然觉得,这紧紧相依的影子,早就在彼此心里扎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