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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学名张好古 > 第641章 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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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好古的指尖死死按着那塘报,纸张边缘被他捏得发皱,甚至能感受到纤维断裂的细微声响。

塘报上“卢督师力战殉国”的字样,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着他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却像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絮,沉闷得发疼,鼻腔里瞬间涌上酸楚的涩意。

他猛地闭上眼,用力挺直脊背,试图将那股汹涌的泪水逼回去。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臂微微颤抖,连带着那卷塘报都在掌心轻轻晃动。“不能哭,”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卢督师一生刚毅,岂能容后人以泪洗面?”可越是压抑,眼眶里的灼热感就越是强烈,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扎着,泪水在眼窝里打转,几乎要冲破防线。

他缓缓仰起头,目光投向窗外的天空。没有一丝阳光,天地间被一层厚重的阴霾笼罩着,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下来,仿佛要将整个大青山都吞噬。

风裹着雪粒,呜呜地刮过洞口,像是在为远方战死的忠魂呜咽。那片铅灰色的天空,沉闷、压抑,没有半分生气,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也像这风雨飘摇的大明江山。

泪水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顺着眼角悄然滑落,划过脸颊,带着一丝冰凉。他却没有去擦,只是依旧仰着头,望着那片阴霾的天空,仿佛要从那无尽的铅灰色中,寻找到一丝卢象升将军留在世间的英魂。

塘报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山洞里,却显格外响亮。

风卷着雪粒飞进了洞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贾庄战场上士兵最后的哀嚎。张好古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地上那卷散开的塘报上,“马两千七百七十六匹,骆驼十峰”“副将三员、参将五员”的字样刺得他眼睛生疼——这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卢象升麾下无数将士的性命,是大明最后一支劲旅的覆灭。

他弯腰拾起塘报,指尖抚过“怪风发屋,天昏霾,日无光”那句记载,仿佛能透过纸面,看见那日冀南平原上的惨状:卢督师身披血甲,长刀拄地,咽喉中箭的瞬间,那双始终燃烧着战意的眼睛,该是何等的不甘与悲愤。

张好古的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呜咽声终于从喉咙里溢出,泪水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滚落,滴在塘报的墨迹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痕迹。

“督师……”他哽咽着,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您一生主战,殚精竭虑,可到头来……”话未说完,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扶着桌沿,剧烈地喘息着,胸口的疼痛与心口的悲痛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窗外的铅灰色天空愈发阴沉,仿佛随时都会降下大雪。张好古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他将塘报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怀中贴身的衣袋里,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卢象升将军残留的温度与勇气。

“督师放心,”他对着窗外的阴霾天空低声说道,“您未竟的事业,晚辈定当接续。这大明江山,总有人会拼死守护。”

说罢,他转身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宣纸,提起笔,饱蘸浓墨,一笔一划地写下“卢象升,崇祯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殉国于贾庄”。每一个字都写得格外沉重,仿佛要将这份悲痛与敬意,永远镌刻在纸上,也刻在自己的心底。

强忍着悲痛,又铺开一张纸,挥笔写下。

“悲歌已绝悼督师,斑斑红血染明月。江山有恨天有情,丰碑万丈写忠烈。”

外面吴大宝听到张好古哭声,连忙去喊了黄祥诸人过来,成均,袁飞出任务去了,黄龙,孙临便跟了过来。

三人见张好古泪痕未干,黄祥急问“督抚大人何事如此悲伤?”

张好古弯腰捡起地上塘报,声音犹自带着颤音,“承宇,(黄祥字承宇。取自《九章·涉江》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象征承接天地灵气,胸怀宇宙般广阔),乃等且看。”

黄祥指尖刚触到塘报的麻纸边缘,便觉那纸张浸透了塞外的霜寒,沉甸甸压得指节发紧。他快步转身时,袍角扫过帐内燃得正旺的炭盆,火星噼啪溅起,却驱不散眉宇间的凝重。

孙临早已按捺不住,上前一步与他并肩,右手不自觉按在腰间佩刀的吞口上——那刀曾随他砍杀多少鞑子,刀鞘上还留着鞑子骑兵骑兵箭矢划过的浅痕。

吴大宝则佝偻着身子凑在另一侧,粗糙的手掌死死攥着帐帘,洞外呼啸的北风透过洞口灌入,将他鬓角的发丝吹得凌乱。

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塘报那墨色淋漓的字迹上,“督师卒”三字如同三块巨石,轰然砸在心头,让帐内瞬间陷入死寂。

紧接着,“怪风发屋,天昏霾,日无光”的记述更如利刃剜心,孙临猛地闭上眼,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哽咽,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滚落,砸在麻纸上洇开点点墨痕。

黄祥仰起头,望着洞外被风吹得颤动的松枝,平日里沉稳的声音此刻带着难以抑制的沙哑:“卢督师……终究还是没了。”

吴大宝早已眼泪横飞,他听说卢象升初到宣府时,不顾连日行军疲惫,亲自到军营视察,见一士兵脚上的草鞋早已磨破,便将自己的棉靴解下递给他,轻声说“将士们受苦了”;每次作战前,督师总是身先士卒,手持长枪冲在最前,那长刀上的红缨早已被鲜血染得发黑;想起军粮断绝,督师与将士们一同以野菜充饥,却依旧谈笑风生,说“只要我等坚守,大明江山便不会倒”。

可如今,那位誓与疆土共存亡的督师,却永远留在了那片黄沙漫天的战场。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卢督师做到了啊!”孙临猛地睁开眼,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一拳砸在身旁的桌案上,茶具震得叮当作响,“可如此能臣,如此忠良,为何偏偏要战死沙场!苍天无眼!”黄祥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自己的眼眶也早已通红,他深吸一口气,却只觉得胸口憋闷得难受,那声长长的叹息里,盛满了无尽的悲痛与不甘,在呼啸的北风中久久回荡,与帐外的呜咽融为一体,分不清是风声,还是三人压抑的哭声。

英雄是有情结的,卢象升不可谓不是英雄。尤其是武人,无不把他当为偶像,就是黄祥三人也不例外。

还不等黄祥三人从悲伤中出来,张好古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解甲,设香案于中军帐前,为卢公举哀三日!”

军令传下,军营中瞬间响起甲胄碰撞的沉闷声响,将士们默默卸下兵器,脱下染血的铠甲,换上素色的麻衣。

天快黑时,成均,袁飞也回来了。山洞前的空地上,一张简陋的香案已然搭起,案上设有卢象升的牌位,便以一块刻着“明兵部尚书、宣大总督卢公象升之位”的木牌替代,牌位前,三炷清香袅袅升起,烟气在朔风中扭曲飘散,仿佛要将这份哀思送往千里之外的贾庄战场。

张好古缓步走到香案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麻衣,而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沉闷而清晰,在寂静的军营中格外刺耳。“卢公,”他仰起头,双目赤红,泪水终是忍不住滚落,“好古无能,未能率军驰援,致使公孤军战死,此乃张志远之罪,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