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萧婉君刚走进正堂,坐在主位上的母亲萧攸宜便是一声暴吼,目光凶狠,不似在看自己的女儿,而似在看自己的仇人,吓得周围的家奴纷纷低下头来,不敢出声。
“不知母亲因何而动怒,还望保重身体。”萧婉君早就习惯了母亲待她的这般态度,只是淡淡地将携带的礼物递给一旁的家奴,上前一甩袍摆,朝着母亲跪了下去。
商行忙碌,她很少过来,而每一次过来,她们必定会大吵一架,这一次萧婉君也做好了准备。
萧攸宜并不和萧婉君沟通,怒气皆在脸上,萧婉君看到一旁的帘子晃动了几下,心中便有了猜测。
她自从跟了奶奶在商行摸爬滚打,她就总是挨母亲无端的责骂,妹妹经常会向着她说话,只是说不上几句,就将母亲的怒火引得更火爆,今天恐怕也有妹妹的一份助力。
“有你这个不孝女,我怎么保重得了身体?你自己说说看,你在萧氏都干了什么?对你妹妹做了什么?”
萧攸宜怒火烧得莫名奇妙,萧婉君只是冷笑了一下,起身拍拍尘土,瞧着母亲,道,“婉君不知母亲是何意,我打理萧氏上百家商行,平日忙碌到喝水都不得空。今妹妹整日游手好闲,得母亲怜爱。若她在外面惹了什么是非,依我们萧氏的族规,犯了错,就得挨罚。不如母亲与我讲个明白,我给母亲分析分析该如何责罚妹妹。“
这言语结束,那帘子无风却晃动得更为严重,萧婉君只是看了一眼,继而继续盯着母亲。
有没有萧婉如的存在,她与母亲的心结都在这里。
母亲凭着一腔的热血,想要脱离萧氏,可却是连一份温饱的工事都找不到,是她萧婉君舔着脸回去找奶奶,得了一锭银钱拿回家,却换来了母亲的一顿毒打。
她不习惯哭闹,只想着有问题,就去解决。
她至今都不知道母亲因何与奶奶心生嫌隙,她只认为,想要活着并没有错。
萧婉君自行找了个座位坐下,撩了撩发,看到了帘子后晃动的衣袂。
萧攸宜道,“你与你妹妹理应同气连枝,你为何要处处针对她?你莫不是忘记了她平日如何待你,你犯了什么错,都是她在为你开脱,为你说话。”
萧婉君笑道,“我处处针对她?我刚刚才说过,平日忙碌到喝水都不得空,母亲,你可曾关心过我一句?罢了,二十多年了,我早已习惯了你的不闻不问。至于婉如,我哪有时间去针对一个整日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只要你肯走出这个宅子,你便知道她在外头都做了些什么荒唐事!可你这个严母,可曾真正的关心过我们姐妹?知道我们的需求?”
萧攸宜怒斥道,“你真是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完全不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了。是我生了你,我如何不曾关心过你们?你幼时生病,亦是我日日夜夜的照顾,有一口吃的也是先给你们,不曾亏待过你们半分,我是对你们严厉了些,但我也是为了你们好。”
“为了我们好?”萧婉君哈哈笑了几声,道,“在萧氏断了你的月银时,是谁想办法取了银钱给你养活全家人?可你是怎么做的?手臂粗的棍子,差点把我的脊梁打断,要不是父亲替我挡了棍棒,现在我只怕也没有机会坐在这里听你为我好的话。”
“那是因为你偷银钱!”萧攸宜厉声道。
萧婉君道,“是,我偷银钱,那你怎么没有骨气把银钱送回去?要不是我去求奶奶,跟在奶奶身边行商,有你现在这座大宅子?有你锦衣玉食的生活?”
萧攸宜怒目圆睁,“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是你母亲!”
萧婉君道,“你也知道你是母亲,你给过我什么?现在拿着这个身份耀武扬威的做什么?你也就敢在我面前如此罢了。奶奶一句话,你不是该做什么还得做什么?当年又何必为了自己那点没用的志气,拉全家人下水?要不是你,爹也不会出意外,你该庆幸,我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身上流的是你的血,否则……”
她没有再说下去,一道酸涩涌上心头,接着淡淡道,“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商行忙碌,还请母亲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将我请来。”
她又看了一眼旁边帘后的抖动,道,“我的耐性是有限的,若与我事事作对,我不保证自己是否还会顾忌那一点微弱的血肉亲情。”
萧婉君高傲地昂着头,不等萧攸宜回应,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宅子。
坐在马车上,萧婉君的眼泪才从她冰冷的眸子中缓缓流落。
一个连她断腿时都不曾亲自去看一眼的母亲,现在却能大放厥词地说为了她好。
萧婉君去了父亲坟前,斋天节的时候,她重新修整了父亲的坟,祭品已经被田鼠吃得干净,只剩几根烧剩下的香签,她跪在坟前,磕了一个头。
“爹,我答应过你,绝不恨母亲,这么多年,我一直期望得到她的一点爱,可为什么她就看不到我呢?”
“爹,明明我才是那个孩子,可家里的点点滴滴全都要我一个人承受。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她重重的叹息,坐了好一会儿,在临走前对父亲说道,“现在我不需要母亲的爱了。我有靖风,有三个孩子,我绝不会让他们承受我幼时承受过的一切。”
后面,萧婉君再没对萧婉如手软过,以她的能力,处理萧婉如易如反掌,此前一直是碍于血肉亲情,一再退让。
她不知道萧婉如回去会如何与母亲说,但她如今终于拿到了萧氏马场的经营,除此之外,她还要一步一步走上萧氏家主之位。
奶奶年纪大了,做事畏首畏脚,也该退位了。
萧婉君将这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讲给蔺靖风听,连自己的野心也不曾隐瞒。
她将蔺靖风紧紧搂在怀里,轻轻地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道,“靖风,一直陪在我身边可好?”
蔺靖风微征,他眼中又浮现在苏礼杭血淋淋的模样,道,“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而在心里,他又补充道:如果我非死不可,我会带你一起走。
这几日,蔺靖风与洛伯取得了联系,洛伯被知春伤了手后,一直在休养身体,又借机将河益和舒亮的情况摸了个清楚,两人商议着如何将人从太守府衙救出。
太守府衙不同于其他府衙,莫诗成的手段不是之前的魏府尹可以比拟,再以假死是糊弄不过去的,一切都得从长计议。
自魏轸下了大牢,通州府尹的一切事宜皆由莫诗成代为处理,而近日,京中终于派了人过来上任。
蔺靖风收到传信后,心中有了主意。
雪时大时小,落了将近半月,阳光从厚厚的云层后钻出,将一切照得通透,空气中弥漫着雪花融化后的清凉。
柳喜喜一不小心又惹了风寒。
鸣秋这几日寸步不敢离,这会儿柳喜喜刚洗漱完,她已经备好了小枕等着柳喜喜了。
柳喜喜自己也察觉到了问题,待鸣秋把完脉,才问道,“我的身体是什么情况?”
鸣秋道,“王爷近来的身子越发羸弱了,不知是否与蚀心水之毒有没有关系,往前王爷虽需要承担蚀心水的噬骨钻心之痛,但从未似近一年来这般频频染病,往后我多注意些。”
“姜谙呢?他会不会有事?“柳喜喜想到蛊虫现在在姜谙的身体里面,书上记录了,如果失去原宿主的情,蛊虫会把他折磨至死,若她当真出了什么意外,姜谙只怕也会活不下去。
鸣秋道,“我每日都为王妃诊平安脉,王爷不必担心。”
柳喜喜点点头,从临江县回来不久,她便病倒了。虽只是普通的感冒,但她仍是担心,搬到了东屋,这会儿敞着门,晒着太阳,才感觉身体有了一些气力。
“王爷,今早上王妃问我病情,我如实告知了。”鸣秋一边写方子,一边说道。
柳喜喜笑道,“你既然都告知他了,这会儿向我说什么?”
鸣秋道,“王爷太过小心了,你的病并不严重,若有意隐瞒,以王妃细腻的心思,只怕是要多想,我也是为了王爷好。”
柳喜喜只是笑了笑,自想起了一些事情,她的心思就不同了,她也终于理解了之前的自己为何要那般的小心谨慎,哪怕是面对姜谙的爱。
鸣秋走后,柳喜喜吃过药,窝在躺椅上睡着了,有人进来添炭,她也未曾注意,直接一道温热贴在脸上,她睁开眼睛对上姜谙多愁善感的双眸,将姜谙拉进怀里吻了上去。
她怎么又将他变成这样了。
那抹浓愁在他眉间似化不开了般。
阳光暖暖地照在两人身上,叫着“妈妈……爸爸……”的姜喜安被咏琴光速撤回,柳喜喜直至呼吸不过来,才缓缓松开姜谙。
姜谙望着她,湿漉漉眼眸似随时都会落下泪来。
“对不起!”柳喜喜说道。
姜谙道,“为何要避开我?什么都不让我参与,一个人默默的扛着做什么!我们现在是夫妻了,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柳喜喜笑道,“我没有避开你,只是身体有恙,怕传染给你了。”
“那你刚刚又不怕了?”姜谙下意识挡住唇。
“怕!”柳喜喜却搂得更紧了,“我更怕失去你。”
“嗯?”姜谙歪头看着柳喜喜,柔情的眼眸似有万种风情,柳喜喜不由得心头一暖。
原来爱一个人,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已胜过世间万千。
明明失忆改变了事情的发展,为何一点往事,又叫她回到了最初的那般谨慎,也许正是上天觉得那样的她太过疲惫,才拿掉那些记忆。
柳喜喜又吻上了姜谙的唇。
这一次,她不打算放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