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落颜脸色一顿,转头看向他。
他依然面色平静,斯斯文文,金丝眼镜后的双眸甚至温润含笑,可许落颜就是从他话中听到了威胁之意。
是看她这么不重视,敷衍了事,便把重病的妈妈搬出来。
许落颜盯着他看了两秒,拒绝:“不用了,这点事就别打扰我妈了,室内吧,不会受天气影响,稳妥些。”
“好,听你的。”靳淮安还是那副绅士口吻,等跟工作人员确定好相关方案后,才看向许落颜,欲言又止。
许落颜见状,主动问:“怎么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靳淮安倒也坦然,直言问:“你是不是还放不下前男友?”
许落颜神色微怔,不懂他问这话什么意思,便直接反问回来:“你……很介意这点吗?”
她想说,如果很介意的话,那这婚可以不结。
她会跟母亲好好解释的。
但靳淮安却摇摇头,“我不是很介意,反倒觉得你对待感情很认真,很投入。”
许落颜心里吃惊。
他竟然是这种反应。
这么包容清醒的态度,倒让她愧疚起来,觉得刚才把他想象的颇有城府与心机,许是错怪了。
看许落颜的态度似乎不相信,靳淮安又强调:“真的,不是哄你,若是你一分手马上就能投入下一段感情,甚至欢天喜地的结婚,那我才觉得可怕。我可以给你足够的时间慢慢忘却过去,接受我,我也相信我一定可以取代那个人。”
许落颜越听越惊讶。
其实她一直不信靳淮安对自己有感情,连周伽南一个外人都能看出这人急于结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出。
可现在听他的话,好像他是认真对待这段婚姻的。
难不成,他对自己一见钟情?
许落颜心里泛起点点疑虑,不知如何回应。
干笑了下,她才表态:“我会努力的。”
婚期很快定好。
顾倾城得知消息后,越发着急上火,专门让丈夫把周伽南叫到家里来吃饭。
“周少,给你看样东西。”顾倾城故意卖关子,将闺蜜的结婚请柬拿给他。
周伽南还没打开,就看到请柬封面上的照片,眸光顿时充满火气。
啧!
这么匆忙的闪婚,还有时间去拍婚纱照!
他再次觉得自己错付了。
自诩恋爱高手,这些年来前任都快组成一支足球队了,他还从没被谁戏耍到这个地步过。
拿起结婚请柬打开,见婚礼就在月底,周伽南冷嗤了句,开口就嘲:“这么着急,不会是先上车后补票吧!”
顾倾城一听这话,恨不得叫丈夫出手把周伽南暴揍一顿!
“你嘴巴不这么毒会死人吗?”顾倾城直接怼过去。
周伽南不甘示弱地道:“这方面你老公炉火纯青,我跟他学的。”
顾倾城:“……”
陆君尧横了好兄弟一眼,“现在是处理你的事,扯我做什么。你再傲娇下去,许落颜就彻底成别人的了。”
周伽南:“随便她成为谁的,跟我无关。”
“……”陆君尧也气到了。
顾倾城给丈夫递去安抚的一瞥,然后看向周伽南说道:“颜颜爱的人是你,跟这个人结婚不过是为了让阿姨安心离世,她说等阿姨走后,她会想办法离婚的。而且,她没跟那人跨越雷池,她从来都不是随便的人,不然也不会让你占了便宜。”
顾倾城这话语气很不好,显然是气愤周伽南刚才的口不择言,说什么闺蜜是“先上车后补票”,把人说得那么水性杨花。
毕竟,闺蜜的第一个男人可是他周伽南。
周伽南被她这么一怼,顿时抿唇,自觉理亏不吭声了。
安安静静地吃了会儿饭,周伽南的情绪才平复下来,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那男人不像什么好鸟,我找了私家侦探调查他,但这家伙移民澳洲有些年了,据说求学又在欧美,所以查起来比较麻烦。”周伽南嘴上说着不在乎,与他无关,其实暗地里担心极了。
顾倾城听他这么讲,脸色稍霁。
呵,还以为他真的说不爱就不爱了,放手得如此干脆。
“倒是你,你俩不是闺蜜吗?你怎么也不劝劝她?明知是火坑还让她去跳?”周伽南责怪起顾倾城。
“我劝了,可她说没办法,不想让阿姨生气,更不想阿姨带着遗憾离开。”
“我看你们就是逼着我做恶人。”
“呵,”陆君尧不紧不慢地接了句,“说得仿佛你是好人。”
周伽南:“……”
知道周伽南并未打算真正放手,顾倾城总算放心了些,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你动作快点,别等她婚礼都举行了,你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周伽南也着急,被顾倾城一催更加焦虑,于是毒舌毛病又犯了:“如果真是那样,也是她的命。”
顾倾城白了他一眼,看向自家老公怂恿道:“你跟他绝交吧,我怕你也被带坏。”
周伽南:“真是贼喊捉贼,你老公焉儿坏起来,我算个毛。”
顾倾城:“……”
————
许落颜跟靳淮安的婚礼越来越近。
除了许落颜外,其余人都挺高兴。
尤其是吴春媚。
一想着女儿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而且亲家还是知根知底的老友,出手也大方,彩礼一给就是六十万,她便高兴的病痛都好了几分。
然而这消息传到许家,却引起轩然大波。
许汪洋已经好些年不曾见过前妻,哪怕知道前妻得了绝症,他也不闻不问,从没探望过,甚至连医药费都没帮衬点。
可现在得知大女儿婚期已定,而他这个亲生父亲竟一无所知,他再也按捺不住,冲到前妻的病房。
“你生个病把脑子生糊涂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让落颜跟周伽南分手,去嫁给那个洋鬼子?”许汪洋早已打听好了,知道是前妻逼女儿跟周伽南分开的,雷霆大怒。
毕竟,周伽南是条多肥的大鱼啊!
父母在医疗圈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他自己的事业也非常成功,外界传言他早已身价数十亿。
这么年轻,就身价不菲,以后肯定会更加显赫尊贵。
要是能让这样有钱有势的后生做自己女婿,那他在圈子里不得风光无限,惹人追捧?
可这一切都被前妻毁了,他怎能不气!
吴春媚好几年没见到前夫了,没想到如今见一面,这混账居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许汪洋,你别一副为女儿着想的架势,你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你不就是想让颜颜嫁个金龟婿,好让你跟着沾光吗?我偏不,我就要让她嫁给楚楚的儿子。”
张楚楚是吴春媚多年老友,许汪洋也认识的。
“你真是不可理喻!自己生病要死了,还连累亲女儿余生不幸福!难怪老天爷要收你!”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在许汪洋眼里心里,对前妻非但没有恩,甚至全是仇,只盼着她快点死。
吴春媚气得不轻。
她本就身体虚弱,哪经得住这样折腾,当即一口气上不来,昏厥过去。
许汪洋看着她昏死过去,吓得不轻,惊慌失措地一边退后,一边急忙叫人:“快,医生快来,她要死了,她死了!”
许汪洋盼着吴春媚死,因为她死了,他就能阻止女儿的婚姻了。
许落颜得知母亲的情况,急忙赶到医院。
听完医生的叙述,她才知道许汪洋来找过母亲。
许落颜顿时火冒三丈,立刻打电话过去,然而那边却不接听。
好在母亲这边经过抢救,人暂时无碍。
她在医院陪护了两天,等母亲情况稳定下来,又给许汪洋打电话。
这次才打通。
“我没故意激怒你妈,是她自己情绪太激动,而且她棒打鸳鸯本就做错了,我为什么说不得?傻孩子,爸爸这是为你好,你跟周少多么般配?她却硬生生逼你们分手,还逼着你嫁给不喜欢的男人——我是为你好,才去找她理论的,谁知她气性那么大!”
许汪洋很狡猾,一番话颠倒黑白,将过错全都算在吴春媚头上。
许落颜气得咬牙切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在乎我爱谁,跟谁结婚吗?你在乎的是你的利益!是你能从我的婚姻中捞到多少好处!”
“落颜,你这就错了,我们到底是亲生父女,是一家人,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盼着你好,也就是盼着我自己好,这有什么错?”
“卑鄙无耻,还强词夺理!”
许落颜懒得跟他理论,只最后警告:“你不要再来骚扰我妈,否则我把你公司砸了,不信你试试!”
威胁之后,许落颜就准备挂断了,可许汪洋突然又叫住她:“落颜,你不是一直想要回当年属于你妈的那些股份吗?”
“怎么,你肯给了?”许落颜疑惑惊讶地问。
许汪洋装模作样地叹息了声,“你妈病成这样,看着挺可怜的,治病肯定也要花不少钱,毕竟曾经夫妻一场,我实在于心不忍,那些股份……还是还给你们吧。”
许落颜大吃一惊,喜出望外!
她努力奋斗了这么多年,学习法律,又攻读硕士学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凭着自己能力把当年属于母亲的东西要回来。
没想到她还没实施,许汪洋良心发现了?
“你真的愿意给?”她还有些怀疑。
“当然愿意,今天中午你来我公司楼下的餐厅,我叫上律师,我们把转让协议签一下。”许汪洋做出很大度的样子。
许落颜继续半信半疑,但想着妈妈已经时日不多,如果那些股份能拿回来,妈妈肯定会更高兴。
于是,她克服对亲生父亲的排斥与敌意,妥协道:“中午几点?吃午饭就不必了,我签了协议就离开。”
“你十二点之前到就行。”
“好,你说话算话,不然我就把这些事发到网上,让全国网友来评评理!”
挂了电话,许落颜回病房安顿好妈妈,便离开医院前往许汪洋公司附近的餐厅。
到达时,许汪洋已经等在包厢了。
许落颜推门进去,直接伸手:“股权转让协议呢?”
“不着急,律师还没到。”许汪洋给了个理由,拖延。
许落颜拖开椅子坐下,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我就等十分钟。”
许汪洋暗暗紧张,他亲自打了电话,明明说好了的,对方也说能准时出现——可这怎么迟到五分钟了,人还没来?
正在他打算拿手机拔电话再去催促时,包厢门突然被推开。
两人都转头看去,许汪洋一脸喜悦,立刻起身笑脸相迎。
而许落颜则看着那人,脸色僵住。
周伽南。
他算哪门子律师?
许汪洋居然欺骗自己!
许落颜站起身,毫不犹豫地准备离开。
可是刚走到门口,路就被堵住。
许汪洋拦住女儿,生拉硬拽,还是把她重新弄回座位上了。
然后,许汪洋又一脸谄媚地看向周伽南,嘿嘿陪着笑脸:“周少,你跟小女慢慢谈,她最近受了些打击,才会看不清自己的心,其实她最爱的人是你,最想嫁的人也是你。”
“……”许落颜只觉得丢人,无地自容。
许汪洋像个和事佬,坐在两人中间,左边看看,右边看看,而后笑了笑开口:“周少,你跟落颜之间有误会。落颜喜欢你,要跟你在一起,是她妈生病久了脑子糊涂,非要棒打鸳鸯!但我跟她妈的想法不一样,我支持落颜,希望你们早日和好。”
周伽南盯着许落颜过于平静淡漠的脸,等许汪洋话音落定,才说:“你希望有什么用,我看她一点都不想和好。”
许汪洋看向自己女儿,桌子空里踢了一脚,“落颜,你快说话啊,你爱的人就是周少,要结婚肯定也是跟周少结婚,那洋鬼子不值得托付!”
许落颜当着父亲的面,问对面坐着的男人:“你能跟我结婚?”
周伽南想着她跟那人婚期都定了,也是被逼到了绝境,情急之下突然说:“能!不就是结婚吗?又死不了人。”
许落颜神色极为诧异,盯着他英俊雅痞的模样,心跳瞬间加速。
他什么意思?
哄她而已,还是真的改变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