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伽南!你放我下来!你个疯子!流氓!”许落颜被周伽南扛在肩膀上,就像扛着一个麻布袋,粗鲁到极致。
她倒挂着,脑袋被迫吊在男人背后,五脏六腑正好顶在他肩膀处,随着步伐震动,好像都移了位。
在场所有人被这一幕吓懵,甚至都忘了该做什么。
直到周伽南快把人扛出宴会厅,张楚楚那边的亲戚才突然反应过来,要去追赶。
可许汪洋反应极快,连忙带着家人将那些人拦住。
吴春媚撑着虚弱的身体,看向前夫愤怒质问:“许汪洋!你想干什么!让开!”
许汪洋这会儿扮演起慈父角色,义正言辞地劝道:“周少对落颜才是真爱,我支持他们私奔,今天谁要去追他们,除非从我身上跨过去!”
不得不说,许汪洋做丈夫虽禽兽不如,做父亲也极不合格,但在这一刻,他的自私和拜金却实打实地帮了许落颜一把。
吴春媚早看穿他的内心,指着他的鼻子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一心巴结周伽南,想让他当你女婿,做梦吧!他要是肯娶你女儿,又何必等到这一刻!”
许汪洋说:“周少改变主意了,他现在愿意娶落颜。”
什么?
吴春媚怔住,有这回事?
张楚楚一听这话,下意识看向好友,“春媚,这什么意思?难道落颜要悔婚?”
“不,不会的,不可能!”吴春媚连忙否认,心里万分愧疚,“落颜不会这么做的,是周伽南太荒唐太放肆了!我……我这就找他们,今天这婚礼必须做成!”
吴春媚身体本就虚弱,被这事一刺激,脸上毫无血色,呼吸也变得异常急促。
她颤抖着摸出手机,拔出女儿的号码,但很快,化妆师拿着许落颜的手机出现,“吴女士,您女儿的手机在我这里。”
毕竟许落颜穿婚纱,没办法带手机。
吴春媚一看联系不上女儿,心知这婚礼八成要烂尾,看向好友越发愧疚难当,“楚楚,对不起,是我没有教育好女儿,没有——”
她话没说完,一口气梗住,眼前阵阵黑暗袭来。
而后,虚弱的身体摇晃了几下,软软倒下去。
“春媚!春媚……”
“快,叫救护车!赶紧的!”
张楚楚为人不错,尽管丢尽颜面,被宾客看好戏,但依然心系吴春媚的安慰,马上命令亲戚打120。
可许汪洋,看着病重的前妻昏死过去,脸色淡漠得好像根本不认识对方。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他们数年夫妻情分,却连陌生人都不如。
……
周伽南一鼓作气将许落颜扛到了他的车边,然后打开车门将人塞进去。
许落颜气炸了,根本顾不上自己的狼狈,捞起手边一切可以移动的东西,一股脑地往周伽南身上招呼。
周伽南被砸得“嘶嘶”倒吸冷气,双手抱头不住地闪躲。
可车上空间只有这么大一点,他根本无处可躲。
好在他车上摆件不算多,许落颜很快就找不到东西砸了。
周伽南这才得以喘息。
他放下手看向面前气咻咻的女人,皱了皱眉解释:“我真是为你好,那浑蛋是骗婚,他男女通吃!”
什么?
许落颜面色震惊,一边喘息一边盯着他,显然不信。
“真的,我不骗你。”周伽南信誓旦旦,马上拿出手机打开相册,“你看,这些都是真凭实据,绝对没有作假——还有,刚才我把那些照片扔给他,你看到他的反应没?他都没心思来追你了,第一反应赶紧去捡那些照片!”
许落颜没说话,只是拿过周伽南的手机,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她相信周伽南没有作假。
周伽南除了在感情上风流多情外,为人处世向来坦荡,他如果想污蔑靳淮安,根本不用等到现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一张张翻过那些照片,许落颜觉得三观都被震碎了。
现在互联网自媒体发达,国内外很多毁三观的新闻都能轻易接触到,她尊重各式各样的爱情,但无法接受对方以欺瞒的方式来骗婚。
何况靳淮安这丰富多彩的过往,谁知道他身体是不是健康的?
理解并尊重对方的性别取向,不代表她能接受这种人成为自己的丈夫,还给自己带来严重的健康隐患。
“他这些事,他母亲肯定知道一点,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地带他回国相亲,赶紧安排他结婚,很显然他母亲想把他拉回来,而你就是那个试验品。”
周伽南继续解释。
许落颜没说话,心里乱作一团,同时又万分庆幸。
她把手机还回去,心里还在慢慢消化着这些事实,淡淡地道:“即便如此,你的处理方法也太荒唐,太极端了。”
周伽南道:“我也是今天才拿到这些证据,我打过你电话,你把我拉黑了,我换了电话也没打通,只好一路飙车赶来婚礼现场。”
许落颜动动嘴巴,欲言又止。
她心情依然很乱,不知该说什么好。
静默中,周伽南的手机响起,打破了两人间的窒息尴尬。
他定睛一看,是许汪洋的来电。
前些日子,许汪洋说保证撮合他跟女儿合好,曾跟他联系过几次,因此有他的联系方式。
想到婚礼现场的混乱,周伽南犹豫了瞬还是接通了:“喂……”
“周少,请你转告落颜,她妈正被送往医院抢救,你们看是不是赶紧——”
那边许汪洋话没说完,手机被许落颜抢过去,“我妈怎么了?”
许汪洋解释道:“好好的婚礼被毁了,你说她能怎么了?气得昏死过去了。”
许落颜话没听完,一气之下抬手狠狠甩了周伽南一巴掌。
可怜周少挨了打还不敢吭声,只能赶紧安慰:“放心,我马上送你去医院,我也会找最好的医生给阿姨治疗,一定会没事的。”
“周伽南,我妈最好没事,否则我恨你一辈子!”许落颜急得直哭,把他手机都砸了。
好在周伽南平时都随身携带两个手机的,他一边开车赶往医院,一边给父母打了电话,将吴春媚的情况告知,让二老帮忙联系最权威的肿瘤专家去救治。
他知道吴春媚的病情有多糟糕,也很担心吴春媚万一抢救不过来,那自己可真是罪孽深重了。
这一刻,他才冷静下来,反思自己的做法确实有些冲动疯狂了,没有充分考虑到后果。
很快,周教授回过来电话,说已经安排到位了,刚送进抢救室,会倾尽全力。
接着,得知事情原委的周教授,在电话里把儿子劈头盖脸一顿训,若这会儿人在跟前,只怕老爷子都要抽皮带家法伺候了。
周伽南平时跟父母硬怼都成习惯了,从来都不服二老管教。
可这次他自知理亏,再加上还需要依靠父母的帮助来挽救吴春媚的生命——所以不管父亲骂得多凶多难听,他一声不吭,乖乖挨骂。
挂了电话,他回头看了眼许落颜,薄唇紧抿,显然心虚得不敢开口。
但该说的还得说。
车厢静默片刻,他低声轻缓地道:“放心,阿姨已经进抢救室了,我爸联系了最权威的专家过去支援,一定会没事的。”
许落颜听到电话里周教授骂儿子的狠劲儿了,但一点都不同情周伽南。
甚至,连他这安慰也不想搭理。
周伽南垂眉顺目,屁都不敢放一个,只乖乖开车。
到医院后,许落颜提着婚纱直奔抢救室外。
走廊里的病人家属看到她,全都吃了一惊,交头接耳地议论。
周伽南陪在她身边,连声安抚:“放心,人还在抢救室,医生会竭尽全力的,阿姨肯定能挺过来。”
“滚!”许落颜根本不想听他说话,霸气利落地回了一个字。
周伽南立刻闭嘴,降低存在感。
张楚楚母子处理完婚礼现场的事,后来也赶到医院来。
看到许落颜跟周伽南都在,张楚楚脸色很是复杂。
而靳淮安,眸光阴沉地瞥了周伽南一眼,紧紧攥着拳头,显然想单挑,但碍于吴春媚还在抢救中,强行忍着。
周伽南面对许落颜低声下气,理不直气不壮。
可是他看到靳淮安,却昂首挺胸,眼眸同样充满愤慨。
两个男人用眼神厮杀了几个回合,还没付诸行动,抢救室的门被打开。
许落颜也不知是不是妈妈的主治医生,但凭着本能冲上去。
周伽南却认识那位医学大拿,也以最快的速度上前,跟对方沟通。
“放心,人救回来了,只不过身体各项指标还不稳定,需要在IcU观察几天。”医生交代完,看向许落颜郑重吩咐,“病人癌细胞扩散,全身多器官不同程度地衰竭,情况本就不容乐观,这时候情绪稳定非常重要,你们家属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能再刺激她,否则下次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许落颜眼睛红肿,心缩成一团,闻言连连保证:“知道了医生,我以后一定注意,谢谢你。”
“不客气。”医生转身走开,周伽南想着麻烦人家专门跑一趟,很懂人情世故地跟上去再次答谢,顺便询问吴春媚的具体情况。
比如,大概还有多少时日。
医生本来都要走了,听到这话停下脚步,脸色微微透着好奇:“伽南,你跟那位病人是什么关系,这么关心人家?”
周伽南笑得不好意思,但还是实话实说:“那算是我未来丈母娘。”
“这样?你不是不婚主义吗?”
“人的想法总是会变的。”
医生点点头,表示理解,而后道:“要真是喜欢人家姑娘,就抓紧时间吧,再晚点可能就等不到你们结婚了。”
周伽南脸色沉下来。
医生继续道:“快的话三个月,若能维持最理想的状态,也就半年光景。”
医生说完这话,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周伽南的肩膀,转身先走了。
抢救室那边,许落颜看到妈妈被推出,立刻迎上去。
张楚楚也跟着好友,一路呼喊,但没有一点回应。
吴春媚被送进了IcU观察,家属不允许进入,便只能在门口守着。
周伽南找过来,看到许落颜还没开口,就被靳淮安冲上来,狠狠一拳头揍在下巴上。
尽管周伽南反应极快,但还是没完全躲开,瞬间下巴剧痛,嘴里破皮出血,溢出嘴角。
突来变故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周伽南便不甘示弱地还击了,两个男人瞬间拧成一团,拳脚相向。
张楚楚吓坏了,急忙喝止,可两个男人谁都不理会。
“落颜,你快去劝他们,别打了,这是何必呢!”张楚楚没办法,只能催许落颜去干预。
可许落颜现在对这两个男人一视同仁,都不待见,也不想管他们死活。
“落颜!”
“您要是叫不开,直接报警好了。”许落颜很冷静地说。
不过张楚楚还是没报警,因为医院医护认出周伽南,立刻叫来保安把两人强行拉开了。
“你骗婚,还有资格对老子动手?”周伽南摸着嘴角的血迹,阴狠地笑了笑,直戳对方痛处,“你敢把那些照片拿出来给大家欣赏欣赏吗?”
“哪个男人没有过去?你的过去不也乱七八糟吗?否则吴阿姨怎么会反对你跟落颜在一起?”靳淮安显然也打听过周伽南的事,同样精准攻击。
许落颜现在只想安静,可他们俩跟两头发疯的雄狮一样针锋相对,实在让她头大崩溃,只好两个一起骂:“你们半斤八两,有什么脸面诋毁对方?放心,你俩我一个都不要!通通给我滚!”
“落颜……”
“颜颜——”
“滚!!”许落颜气极,歇斯底里的那一声几乎破音。
周伽南知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好挣开保安整理好衣服,先行离开了。
而靳淮安同样觉得无颜见人,也甩开保安的钳制扬长而去。
张楚楚心里跟明镜儿一样,此时她非但没有资格怪许落颜间接毁了婚礼,反倒心里也有些发虚。
毕竟,若说骗婚,那她也是其中一环。
“落颜,你妈妈一定会没事的,婚礼那边我都处理好了,你不用担心,就安心陪着你妈妈吧。”张楚楚贴心安慰。
许落颜看都没看她,但态度还算客气:“谢谢楚楚阿姨,您也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地陪着我妈。”
“好,那我先走,你有事可以随时找我。”
许落颜应了句,转身向着IcU那边,试图看到里面躺着的妈妈。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许落颜终于松了口气,整个脊背都颓丧地耷拉下来。
跟IcU的特护询问了母亲的情况,得知目前一切还算安稳,她便短暂离开IcU,先回母亲一直住的病房。
因为陪护的原因,病房里有她的换洗衣物。
许落颜换下身上的婚纱,又卸掉了脸上的妆容,等一切弄好后,重新回到IcU外继续陪着母亲。
————
周伽南抢婚的事当天在圈子里流传开来,很是轰动。
陆君尧得知此事,很快跟顾倾城说了。
按说,闺蜜结婚,顾倾城是必须到场的,可她身怀六甲又是双胎,别说陆君尧不放心她去人多的场合,就连许落颜也是强烈反对,不允许她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所以这么劲爆疯狂的一幕,她未能亲眼观摩。
从丈夫口中得知消息,顾倾城大吃一惊:“什么?周伽南抢婚?他真能干出这事?”
陆君尧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从小到大,他没有不敢做的事,典型的混不吝。”
“……”顾倾城没说话,但想象着那副场景,再结合闺蜜的反应,她一时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等回过神来,她立刻给闺蜜打去电话,可却得知手机并不在闺蜜身上。
化妆师解释了原委,顾倾城立刻安排人过去拿了闺蜜手机,再送去医院。
一个小时后,两人终于通上电话。
“颜颜,你怎么样?婚礼上的事我刚刚才知道,阿姨现在情况如何?你一个人在医院吗?”顾倾城担心闺蜜。
许落颜这会儿平复不少,尤其是拿到手机后,心里更安定了些。
“我没事,我妈也抢救过来了,不过还在IcU观察,我自己在医院。”
“你一个人啊,周伽南呢?他闯了那么大的祸,留下一堆烂摊子,居然丢你一个人?”顾倾城越说越火大。
可许落颜平静地道:“我把他赶走了,我一个人挺好,安静。”
她这么一说,顾倾城差不多也能理解。
“你还没吃饭吧,我让人给你送饭过去。”
许落颜根本没胃口,但顾倾城执意坚持,她只好答应。
顾倾城没让别人去送,而是准备好了保温盒,拉上丈夫亲自去了趟医院。
许落颜看着挺孕肚的闺蜜出现,连忙起身迎过去:“你来做什么?外面人多,你别到处乱跑,要是有什么意外怎么办。”
“没事,他跟着的。”顾倾城回头颔首,陆医生在后面做护花使者呢。
许落颜跟陆君尧对了个眼神算是打招呼。
“找个地方坐下吃饭吧,不管怎样身体要紧。”顾倾城宽慰闺蜜。
陆君尧对医院熟,很快就安排了一个小会议室,让她们俩进去坐下边吃边聊。
他没在旁边守着,等伺候老婆落座就出来了,去找吴春媚的主治医生了解情况。
当得知是周教授亲自出马请的肿瘤科专家参与抢救,他立刻给周伽南打去电话。
“喂……”
那边声音传来,只一个字,都能听出浓浓的郁闷。
陆君尧不客气地嘲讽:“你多大了,做事一点脑子都没有,周教授有没有骂你?”
周伽南不悦,“你打电话来幸灾乐祸的?”
“我没那闲工夫,我陪倾城过来医院,给许落颜送饭——你闯的祸,麻烦我老婆。”这才是陆君尧想抱怨的点。
周伽南惊讶,“你们给她送饭了?”
“嗯,怎么了?”
“我也给她订餐了,现在估计也快送到了。”
周伽南这边刚说完,会议室里正在吃饭的许落颜手机响起。
她接通,果然是一家餐厅的送餐来电。
很快,饭菜送上来,顾倾城看着大饭店的菜品,冷哼了声:“他倒是挺周到,估计离家出走的脑子回来了。”
这话显然也是在讽刺周伽南抢婚的举动。
许落颜哪里吃得下这么多饭菜,又不能浪费,索性把周伽南订的餐转手送到了医生办公室,就当是加餐了。
顾倾城看着闺蜜此举,明白深意,问道:“你还是不打算跟他复合?”
许落颜摇摇头,“不想,突然觉得一个人挺好,不结婚了。”
“可你跟那位靳先生不是领证了吗?”
“那也可以离婚。他是过错方,应该不会死赖着不肯,如果那样,我就只能起诉离婚了。”
许落颜想过这段婚姻是权宜之计,但没想到结束得这么突然。
说起来,也还得感谢周伽南——把靳淮安作为过错方的证据送到面前,为她顺利离婚打下基础。
顾倾城点点头,理解闺蜜的想法,“希望你一切顺利。”
两天后,吴春媚从IcU转回单人病房,人也清醒过来。
许落颜坐在病床边,双眸红肿湿润,跟妈妈认错道歉。
吴春媚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人越发憔悴虚弱了,但心却突然看开了。
“事情闹成这样,这婚肯定是结不成了,你内心本来也不想结,那就算了吧。”吴春媚淡声回应。
许落颜道:“妈,这件事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周伽南查到靳淮安的一些过往,您若是知道肯定也接受不了。”
吴春媚看向女儿,“你相信周伽南?他自己过去都是一笔糊涂账。”
言外之意,那些所谓的“过往”是周伽南一手捏造的,甚至是贼喊捉贼。
许落颜脸色吃惊,“妈,我对他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见母亲还是不信,许落颜只好给周伽南打电话,同时也通知了靳淮安。
“妈,等他们过来,我们三方当面对峙,这件事一定要说清楚,不是我不愿意,而是……”
许落颜话没说完,被母亲打断,“何必呢?我都说不逼你了。”
“……”许落颜不吭声,但心里觉得还是要说清楚。
她不能背这个黑锅。
明明就是靳淮安骗婚,如果不把事实说清楚,那就是她们母女对不起楚楚阿姨母子,这心里枷锁会让她跟妈妈都余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