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下午志平抄完板书后,忍不住在工工整整的板书上面多看了几眼,觉得自己的字和金侠的字还真有几分相似,心里就甜蜜的觉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抄完板书他又没事可做,想着出来十多天了,明天就该回去了,那天他在泰山接到亚飞电话,说是要回来聚一聚呢。三个老友重逢后,过几天不聚一下,就感觉到缺少了什么。志平现在有金侠了,对“聚一下”总是很积极。
志平躺在粮站小屋的沙发上,想着他们在老家聚会,不过是喝喝酒,唱唱歌,在包厢里喊破喉咙的拔高嗓门跑了调。
然而也正是这些没什么意义的聚一聚,却让志平很动心,感觉只有跟老郑他们在一起时才能完全放得开,可以抨击现实里的官场腐败,可以放纵男女情欲的话题。
志平觉得自己和金侠是迟开的桂花,但他们也一样热烈幸福,也忍不住把幸福的心情分享给老同学了。
金侠下班回来后,志平跟她说了明天回去的话。金侠自是万般不舍,说那晚上就去爸爸那边吃晚饭吧?
晚饭是爸爸做的,一家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聊,金侠母亲让志平回去后带问父母好,让他们空了来玩。金侠父亲则差不多是把志平当作爱好历史的学生,可以纵横百阖千百年来的江山风云,两人简直无话不说了。
晚饭后,金侠说明年想办法找城里的校长调动工作,志平便甩手给了五千块钱说给校长送一份像样的礼物,以后少不了要他照顾。金侠忍不住抱了志平一下,万分激动的说:“小张有钱又年轻又帅气!”
她心里早已认定这个帅气年轻的张志平了。
对于志平明天就回去,金侠既是恋恋不舍,又觉得回去能多赚钱,于是心里安然。
回到粮站时,她告诉志平,下个月她多请几天假去那边,如果志平父母没什么意见,这事也就成了,他这边父母妹妹都见过了,很满意。只有乡下大哥大嫂堂兄一些亲戚,但他们都是好久不来城里了,到时候办事了,请他们吃一顿饭而已。
志平听到金霞这么说,心中是一片风和日丽春暖花开的景色,他觉得自己该多么优秀,才让金侠如此托付。志平从来就没有自轻过,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小老板里极少数的读书人,一点不油腻。他知道自己有干净的羽毛,就等着有一天展翅高飞。
金霞对他的如此信任,又让他油然而生要把这里当成家了,金侠的工作稳定,可他是自由的呢。
今天晚上去父母家,从到吃晚饭到回来的路上,金侠都像是个缠人的小女孩,一会跟志平并肩走,侧面看看志平,一会又走到志平面前,回过头来端详志平半天,仿佛那个让她想到都满心甜蜜的人儿,可别是让她在做一场春梦呢!
她不停地回头看看志平的脸,记住他的长相,记住他说话的声音,记住他走路的姿势,才能确确实实这不是一场梦。
第二天,金侠早早地起来买了些志平爱吃早点,因为志平要10点钟的火车,她先吃过早饭,亲了亲还没起床的志平,提醒他设置好闹钟,然后就上班去了。
志平“呜”了一声,又翻身裹着被子滚到床里面,其实志平一听到金侠推着车子出门而去的声音,他反而清醒睡不着了。
出来这么久,他这趟回去对谁都是一个兴奋不已的盛大喜讯。
二
志平9点钟的时候,把行李整了一下,出门穿上西装时,在口袋里摸到一张纸,却是折成一个方胜的形状,打开来看写着两行字:“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风雨无阻接你。你的侠。”
志平心里一暖,万分感动这句十分有才华的句子。
志平心情愉快地哼着小调,把所有的门窗关好,他像一个出差的男主人,细心而周到。在粮站大院里看到一个大爷,他客客气气的用北方话跟大爷打招呼,仿佛这里就是他的家室了,他甚至觉得皖北方言都是那么清脆好听。
10点的时候,志平坐上了南下的火车,车上的人不多,他选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习惯你拿出一本书,临窗坐下,抬头望向窗外,来时的小县城只有灰蒙蒙的破旧,现在一场秋雨过后,他却只看到高远的蓝天和清亮的小城市是如此的秀气。
下午,志平辗转到家,看到厂门口那熟悉的桥头和房子,仿佛过了好多年没回来了。志平刚来时养的那条半大的田园犬老远便朝志平狂奔过来,到了志平跟前,两只前爪跃起,用狗舌头舔去主人身上风尘仆仆。志平不禁想起去年5月份那段孤单的日子,一个人守在桥边,那是真正的一人一狗一座桥。
黄狗仿佛一直担心志平不回来,甚至敏感地认为,志平找到女朋友了,但它也要狠狠地朝志平的脸上亲一下才甘心呢!
黄狗终于含着志平的手套,又蹦又跳的往厂里跑去,仿佛要报告给志平的父母:主人回来了,主人相亲回来啦!
父母对儿子从谯县带回来的消息关心不已。母亲感慨地说:“那天早上去,我就在心里思量,现在瓦生产少了,粮站的老客户都是调瓦过来,用不着再去出远门跑业务了。看你穿戴那么整洁,我就想着大概是见网友的吧?”
母亲说到最后忍不住笑了,志平也望着母亲笑。母子俩在这件事情上总是心照不宣。父亲则默不作声地为这远道而来的儿子做好了可口的晚饭,是志平小时候吃惯了的凉拌菜瓜。
筷子长的菜瓜是最嫩的时候,摘下来用刀细细的切成薄片,父亲刀工了得,一丝不乱的切出一整盘,用细盐拌好放置盘里备用,半小时后用手一把一把的把菜瓜攥出水来,然后放碟子里倒入用酱油香醋调好的蒜末,再淋上几滴麻油,这一道入夏常见的凉拌菜瓜,吃起来爽脆,蒜香味和麻油的香味实在让人难忘啊!
志平现在吃到如此精致的一碟凉拌菜瓜,惊讶地问现在怎么还有这个瓜呀?
父亲才得意的说,有一粒种子落在瓦堆缝里的土壤中,没有阳光,长得很慢。今天拉瓦才看到,菜瓜刚好能吃,就摘了。
父亲很详细地说着自己如何做了一顿饭,又如何办了一件事,那轻快的语调中,看出来父亲的心情是多么快乐。
志平在跟母亲说到金侠的妈如何惊叹地夸奖他会做饭时,忍不住用皖北方言说了,逗得母亲开心的笑出声来。父亲则咕噜一句:“就你那两下子,还叫会烧菜呀?”
父亲一脸的不屑,母亲则不满父亲的疑问,推他出门让老头子快点把碗洗干净。
父亲笑着点点头:“好好好,我就去,我是老奴隶哦!”
父亲嘴上说着干活的辛苦无奈,像是个奴隶,心里却是灌了蜜一般的甜呢!